第176章(1/1)
“没说过,你听错了。”钟少韫还是抱了贺兰庆云可能会真的打开帐帘的想法,开始一件件穿衣服,并将自己的脸浸入冷水中降温,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看见钟少韫的落魄模样,贺兰庆云心知不能逼得太死,唇角微翘,“好,你终于明白该怎么在我手底下做事了,钟少韫。”说罢,他转身出了帐篷,“叶护已经休息,没什么大事,你回去吧。”
“好,是真的没事吗?”塔娅还是放心不下,“到底是什么病,刚刚脸好红,好吓人。”
“喝酒喝多了,我已经派人送解酒汤,没大事,走吧。”
帐篷外渐渐没了动静,钟少韫终于能松气。极度快感之后,他浑身虚乏,并没有和卢彦则一起后的畅快舒泰,身体上的愉悦和心理上的落寞反反复复提醒他——
你曾有过一切,可你亲手把它打碎了。
出丑(副cp)
“皎皎绮罗光, 盈盈云粉妆。”
歧王府近日来琵琶声不断,长安城修缮事务繁杂,卢彦则闲下来的娱乐也就只有听琵琶曲。
自卢彦则镇守长安, 京兆尹为了巴结他找来很多琵琶女,无一不是教坊中的善才妙手。
但卢彦则并没有很开心,也没有收下。后来京兆尹换了方式, 找来几个弹琵琶的乐工, 猜测岐王可能是并不想表现得溺于声色, 乐工的话还好解释, 毕竟前朝皇帝也经常这么做。
谁知如此一来,还真有一个能留下的,名唤夏弦, 曾经是太常寺的乐工, 因为战乱流离,好容易回到长安。
他的琵琶声里,没有悠悠情语和婉转哀愁,只有国破家亡后的斑驳伤口, 卢彦则在夏弦的琵琶声里听到了弦外之音,因此才留了下来。
可终究不是昔日琵琶声。
大门口, 京兆尹正和陈宣邈说话, “看来岐王很受用, 也不枉我找到这样一个妙人。陈将军辛苦了……”京兆尹让奴仆送上礼物, “长安全赖岐王, 才有今日, 若无岐王重兵守卫长安, 只怕那漠北的胡人随时都能南下啊。”
陈宣邈没接礼物, “客气什么, 应该的。”他左右审视了一番,察觉到里不对的地方,“府君以后不用打听岐王的喜好了,这次是例外。”
谁知道卢彦则为何要把夏弦留下来,但陈宣邈总觉得,自己这位殿下应该是不喜欢喜好露于人前。
京兆尹忙不迭解释,“哪能呢?殿下宽慰一时片刻,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怎会败坏殿下名声?”
这话不假,人送到,情面给了,目的达到,再要更多的反而有点贪心。要是一直给人家送歌姬美女和乐工,整得自己像个拉皮条的,更何况如今还不是享乐的时候。
“府君配合,我们也好做。”陈宣邈颔首,“唐平,府君远道而来,你去送一送吧。”
堂内,琵琶声骤然一停,夏弦翻着词谱和曲谱,“殿下这些词句……我之前在教坊没见过。”
卢彦则正斜倚着凭几,闭目养神。时节渐渐靠近端午,整间屋子温度适宜,清风携着院中的荷花香,吹入屋子里,窗户外刚好有几丛竹子,流尽一般的碎阳在叶子上浮动,墙角青苔将整个墙壁渲染得微微发绿,别具一番清幽。
“是有人自己谱曲填词写的,这些曲子并不流传。”卢彦则手指曲起,支着太阳穴,扇子在手里转了转。
“他……”夏弦仔细品鉴着里面的句子,“这些词句,读来都是血泪。那他在哪儿?我想找他学一学。”
“我把他弄丢了。”卢彦则双眸望着虚空,“他不想见我。”
“怎会有人……”夏弦不敢说了,接下来的话是“敢不见岐王殿下”。
“我尽力了,做了我能做到的所有。”卢彦则很少在旁人面前露出这一面,这许久他都在指挥官兵守城修缮宫殿,忙得脚不沾地,也就只有一时片刻能彻底松懈下来。
他想那个人在身边,想听琵琶。
有人为他找来了乐工,他本以为如此一来,会暂缓心里的痛苦,但是这琵琶声里没有钟少韫的味道,听起来很陌生。
每个人的琵琶是不一样的,直到这时候卢彦则才明白,他不是喜欢听琵琶,他是喜欢听钟少韫的琵琶声。
“那他为什么会离开殿下。”夏弦小心翼翼地问。
“他么,我也不知道,可我明白,他在我身边很痛苦。”卢彦则双手掩面,头在两肩之间耸动,盘腿坐起,“有时候过错没办法归咎在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身上,若是非要找到,只怕我是错得最深的那一个。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权位,兵马,天子也要敬我三分,我没败过,风头一时无两,应该顾盼自雄才对。可我现在……高兴不起来。”
夏弦抱着琵琶,翻到词谱中的一页,当即念了出来,“兴亡一瞬,渔樵闲谈千古事。”
“蜉蝣百年,旧梦方醒日迟迟。”卢彦则马上接过下句,“这是他写的。”
“他应该是个很有文采的人,也很有想法。”夏弦发自内心夸赞道,主要是这些词句和平常那些繁缛雕镂的文风截然不同,“骨气奇秀,目光比很多读书人都超脱。”
“也只是嘴上超脱罢了。”卢彦则笑着摇了摇头,“身处天下之中,若蜉蝣般微小,再小的风吹过来就四处飘摇,比浮萍还脆弱,说什么渔樵闲谈千古事,都是漂亮话。”
夏弦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能分析着一些词句。
其实词谱里的东西很杂,有闺怨类的,也有艳情类,这种浑然天成的反而最少,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个被人看不起的琵琶伎,如同自己那般,就像暗处苔藓,当然要迎合来听曲的达官贵人。
夏弦随便挑了一首,拿起拨子开始弹奏。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让卢彦则牵肠挂肚?
“他在殿下身边很痛苦?”夏弦慢悠悠地拨着琴弦,问。
“是。”
“那他离开了,岂不更好?为什么殿下会如此困扰呢?”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卢彦则笑了笑,敲着自己酸痛的肩胛,“真到那一天才知道大错特错。有一种情感,自私又不讲道理,我不该有的……你接着弹吧,我睡一会儿。”
卢彦则和衣而卧,耳畔有淙淙流泉声和黄莺悦耳啼叫。
夏弦叹了口气,至少有了稳定的活计,至于卢彦则为何心事重重,那便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果不其然,一到下午,卢彦则就又忙起来了。堆积如山的公文,即便是整个歧王府的班子联合起来,也忙得处理不完。百废待兴的长安是大周抛弃的旧都,开始修复需要配备堪比京师的人手。
可铁关河迁都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人,长安周边的地也荒废了大半,因为无人耕种,男丁大多参军,错过了春种时节,现在再开始,种出来的粮食也不够今年吃的。
至于粮仓就更不用说了,叛军早饭第一件事就是收割粮仓。
让世族交粮比较困难,卢彦则也不能兵锋相向,他只承了修缮旧都的职责,不包括逼迫世族交粮。荒年这些人更是囤起粮食,知道官府缺粮,故意抬高收购的价格。
卢彦则气得甩出公文,一地哗啦啦的。
“军队的粮食堪堪够士兵吃,匀不出来给百姓。”陈宣邈在一旁商量着,整个议事厅内除了他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出,“漕运和驿站又被叛军折腾得彻底废了,要是贸然恢复,要投入很多人力物力。”
“关内世族不是蠢货,咱们想压下粮价,他们也不甘示弱,很有可能直接联合起来募集私兵反咱们。”掌书记看陈宣邈说了话,也跟着附和,用手肘戳了戳唐平。
唐平马上回答,“为今之计,属下以为可以通过现成的商队。”
卢彦则看了唐平一眼。
“军队不可经商,这样做……”陈宣邈明白卢彦则的意思,眼神示意疯狂暗示,“唐平,还是要审慎考虑。”
唐平夸夸其谈,“非常时期当然有非常之法。官府漕运也是靠这些商人撑起来的,关内缺粮,关东不缺啊,而让他们帮忙也很简单,降低税率,达成合作,让他们的粮食能稳稳供应关内,我们没必要死守律例。”
“商人心眼子很多,你怎么保证,他不会败坏官府名声?”卢彦则直直看着唐平,唐平当即心绪大乱,“民以食为天,如果我们的命脉在商人手里,那么只要有一天有人出的价比我更高,他们也可以随时换一个买家。”
唐平吓得不敢说话了。
“唐平。”卢彦则目光如炬,“谁让你提出这个建议的?”
满堂瞬间宁静,鸦雀无声。
唐平吓得脸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手心凉得吓人。不对啊,怎么和想象的不对?难道不是应该赢得满堂喝彩吗?为什么上司眼神那么怪!
但唐平迅速反应了过来,卢彦则什么名声他能不知道?一贯谨严御下赏罚分明,在这样一位上司面前别想着糊弄过去!
完了,我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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