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节(2/3)

    只是,要把这些道理和阿敏说明白,那一两个时辰可都不够,见阿敏已有被压服了的姿态,大概是不会再提起那极为不智的调拨内讧之念了,黄贝勒也懒得和他多言,只把活儿往前去通古斯尚未返回的佟黑子身上一推,因道:

    黄贝勒脸上,出现了隐隐的笑意,他知道阿敏算是差不多说通了,“生意,倒或许还能做,但可就不会有什么照顾了,自然,什么都指着亲戚,也不能长久,咱们自己说话不硬气,老去打秋风,再好的亲戚都得生疏。只能说,功夫两头做吧……”

    的确,如果都是要学官话的话,那干嘛要让鞑靼话来做官话呢?阿敏虽然也还不能完全说清楚,这女金话做不了官话背后的道理,但他只要想一想,光是让女金话成为塔尔巴哈台的官话,都有多么的不可能,便明白了主子爷对汉语的重视,背后所藏的良苦用心:

    “总之,该如何行事,书中自有道理,如今我们都依从买地道统作为纲常,你要有所建言,不如先去把道统第一册 咂摸出个味儿来,再来和我谈!”

    而塔尔巴哈台这里呢,他们使用的女金语,则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和鞑靼话融合的迹象,甚至速度比建新那边和汉语融合得还更快——这两族的语言本来就很相似,互相学习起来是很容易的,而且,自从到了卫拉特鞑靼,除了本族之间以外,和其余百姓交流全都得说鞑靼话,久而久之,把两种语言混淆的现象,也就极为常见了。

    “怎么,不行吗?”

    这几年,更是下令让扫盲班也教授道统,不管那些百姓牧民懂不懂,反正先把道理灌输进去,甚至还有想去找知识教祭司来塔尔巴哈台的——不过,这个主意,一来如阿敏等人,反对得很厉害,二来知识教暂时也还没有愿往塔尔巴哈台来的祭司,或者说通古斯没把话传出去,那边并没给回信,这个念头,也就暂且搁置了。

    他摇了摇头,“不学哪行啊?这么多外来户,不学个道统,怎么融合?还和以前一样,分列八旗那?”

    这也算是给自己省了一桩烦心事吧!别的事就尽够操心的了——一想到这里,黄贝勒脸上的笑意,迅速黯淡了下来,在这帐下难得无人的时候,卫拉特大汗,也难得地显出了疲倦和烦心。?“难,太难了……”

    “就算是八旗,也只是最开始行而已,到后来,也有毛病。说实话,奶弟弟,俺们这一族,没底蕴那,你明白吗?汉人的那些个积攒,咱们没有,祖上啥也没传下来,就是从前,大汗和我们几个父子,有了疑惑也得向汉人先生讨教,去读《论语》和《三国》……”

    可以不在乎南边的女皇帝,但得在乎通古斯的亲戚,通古斯那里运来的铁器、盐巴和白糖,可是塔尔巴哈台统治的根基,这样的亲戚,怎么重视都不过分,是决不能让两边沦落到不能广泛交流的地步,那样的话,卫拉特女金可就真正成了被放逐的孤儿,谁也想不起来,就算被欺负了,也没人能帮着出头啦!

    “如果不学买地的道统,咱们在塔尔巴哈台也支持不了二十年……不,甚至再有个五年、十年,就得狼狈逃窜而去,长久不了。这里头的事情,等黑子回来,你再问他吧!”

    阿敏又一次天真地惊愕起来了。不过,这一次,黄贝勒却是没有详细解释的耐心,而是有些粗暴地直接打消了阿敏的念想,“那都是已经玩儿烂的东西了,要是能行,咱们会输给买活军吗?”

    “这可不行!”

    阿敏的确是最不喜学习的那批人,虽然聪明劲儿是有,但实在很难沉下心来,故而每每被催学习,都是百般不愿,见黄贝勒发话让他下去,如蒙大赦,立刻夹着尾巴告退溜走,甚至不敢发愿赌咒,说自己会如何如何进步云云——这也算是对自己很有些了解了。

    “汉语,要学的,学会汉话,将来就是往东回去也不怕,也更省事,再说了,再往西走,彻底离开卫拉特地界之后,所遇到的就未必是鞑靼人了——罗刹人、哥萨克人、大食人、奥斯曼人,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些人厌恶鞑靼话,我们也没必要挑选一门被他们憎恶的语言来做通用语,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母语。”

    当然,黄贝勒可以下令要维持女金话的纯正,族内百姓交流多用女金话……但这种命令根本是没有作用的,这都是在大家太太平平地过着好日子的时候,才能拿出来说嘴的事情。这会儿下顿饭都没着落呢,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让人怎么听得进去?

    再者说了,卫拉特女金,和通古斯、建新一样,也基本没有携带女眷,战士们成亲,都是和鞑靼女人,那在家能说什么话?甚至,进一步地想,小孩该说什么话?小孩肯定都是娘教着说话,客气点的,两门语言一起教,可要是那比较直率的,直接就教孩子说鞑靼话,你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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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贝勒来了塔尔巴哈台之后,倒是比以前要好学无数倍,真正能沉下心来看书了,随着手下势力越来越复杂,他的核心依靠反而逐年削弱,他对买地道统的钻研也就越深,竟是想方设法地通过通古斯来获取和道统有关的书籍,仿佛成为了道统的狂信徒。

    阿敏也有个好处,只要他能找到一点道理,便会立刻放下所有的成见,重新服从主子的一切决定,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改换态度,不再排斥黄贝勒的一系列决策了。“难怪黑子老说我笨,我是笨,睁眼瞎一般!事实放在眼前还看不见!主子爷说得有理,以后,不论谁归附到我们卫拉特女金,都得学说汉话——难怪当年您叫我们下了死力去学呢!也还好,这些年来没有全放下!还会说几句!”

    “咱们的孩子,要学就学汉语——这是赢家说的话!再说……再说了,大家都说汉话,和通古斯那边也还能叙上亲戚,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不是亲戚,通古斯凭什么还和我们做生意那?”

    “呵,他们学不学的,我不知道,或许不学也行吧,他们在的那地儿,比我们这富庶些,按二贝勒的心气,不学也还能过下去。”这一次,黄贝勒唇边是真的浮现出苦笑了,“咱们这……”

    一时间,他竟忘记了塔尔巴哈台危急的形势,有点儿庆幸般沾沾自喜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学汉人的道统,也是因为通古斯得学——通古斯学么?我倒是没有留意……”

    他本想说:鞑靼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没一个英雄汉,还不如女金人呢,更别说汉人了!但很快就接收到了黄贝勒警告地一瞥,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结,吭哧了几下,吐出的便是别的话了:

    阿敏对这种可能,当然是极为抵触,而且,他一下就对汉语完全改观了,“就算是说不了自己的话,那也不能学鞑靼话呀,鞑靼这——这——”

    “还是主子爷您想得长远,奴才我的脑子,不如!”

    黄贝勒见他溜得这么快,也是忍不住摇头:也好,这么一来,他能老实上一两个月了,在此事淡化之前,可不敢到自己面前规劝这个规劝那个,当也不会针对阿尔泰来归附的新部落。

    见阿敏满脸紫胀,一副着急而又无言般的模样,黄贝勒也有些好笑,板着脸道,“你自来不好学,这可不行,便是在大汗面前,他老人家也要说你,还不快下去,把书本捡起来,好生地读去,汉字不拾起来的话,恐怕连教材都看不懂——如今女金文的道统课本很难找,能弄到的都是鞑靼文字,你看着也吃力,再不学,把原本的都忘了,那就更愚笨了,去吧!”

    如今的塔尔巴哈台,细算下来,也就是官面上大家还说着女金话,勉强算是两种语言并行,可如果学着黄贝勒,看着建新的例子,把眼光放到十年后的话,那得出的结论,是能让阿敏吓一跳的:到时候,卫拉特女金其实也就会被鞑靼人同化,成为鞑靼的一支了,说自己是女金人,可后代都是女金鞑靼混血,而且说的是鞑靼话……那,就是再嘴硬,也只能承认,这就是鞑靼的一个分支了吧!

    治国的本事,得和汉人学,可信《论语》的敏朝,已经被买活军打得落花流水,直接‘禅让’了,事实上,南北已经宣告一统。那还和失败者学什么?肯定得往好了学,和赢家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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