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2)

    作者有话说：

    沈缇驻步回头。

    但这次不同。

    在她的眼里，这是亲戚家的小孩。

    但经受住这阵痛，人就会成长。

    少年虽然高中探花，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就反抗不了父母的权威。

    殷莳一看就明白了。

    沈缇沉默。因为他其实到现在根本还没有解决的方法，他若有，就根本从一开始不会被胁迫来怀溪。被殷莳猜得准准的。

    “然后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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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刚才说的，姐姐都忘了吧。姐姐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行事如常即可。这件事，弟自己去解决。绝不拖累姐姐。”

    大人是可以理解并原谅小孩做愚蠢或者自私的事的。大多时候，大人甚至可以一笑而过。这是她对殷家的弟弟、妹妹和侄女、侄子们的态度。

    她声音平静，但逻辑犀利。

    什么满身光环的探花郎，不过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孩子，一个反抗不了父母威权的孩子，一个没有担当的孩子。

    “所以，姑姑姑父哪怕硬给你订下亲事，硬押着你拜堂，甚至……可以在你不出席的情况下，让别的什么代替你拜堂，都可以完成这桩婚事，替你娶到妻子。”

    殷莳眼看着他从胸口起伏到平静，再抬起眼眸。

    自他中了探花以来笼罩在浑身上下的把他自己都迷惑了的光环在殷莳的面前全褪去了。

    “你没办法解决的。”她上前一步，准确地概括他现在的处境，“你心爱的人如今是官奴婢。你爹娘便是打杀了她你又能怎么样。或者仁慈一点，发卖了她，送给别人做妾，你其实都不能怎么样。”

    穿越者了解整个科举体系的发展历史和存在意义，当然知道探花郎的含金量。

    “堂堂探花郎，从小读圣人书，学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不信你真的会忤逆父母。”

    “所以你也就只能闹一闹，而且是小闹，你甚至不能大闹。大闹了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皇帝、宰相、学士之类的这种大人物对你印象不好了，以后影响仕途。”

    这是一个正在成长关键时期的大孩子在重大事件上直接、严重地关系到殷莳自身的重大利益。

    像划破了一层美丽干净的皮肤，直接露出其下的血污。

    虚伪的外壳被敲碎之后，看见了真的自己。

    所以她没有留情面。

    被表姐殷莳娘不留情面地敲碎了。

    “一个皇帝钦点为探花的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别说他这年纪，历史上当官很多年的名人，也有被逼着不许娶的、被逼着休妻的、被逼着娶别人的。

    而在那之前，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全凭本能行事。

    少年看清了自己，经历了阵痛，他深深地吸气，才把所有的羞耻和惭愧都咽了下去。

    她才是大人。

    沈缇这辈子没有感觉这么羞惭过。从脖颈到全身都在烧。好像脱光了衣服站在别人面前一样。

    “可你其实……依然还是个孩子。”

    小孩是需要教的。她偶尔也会教教妹妹们，但不会太深。因为她们自己有爹娘教，且通常她们也只是犯些小愚蠢小自私，大多不会真的伤害到殷莳本人。所以她对殷家的弟弟妹妹们一直都很温和。

    他再直起身的时候，已经能够直面这一切。

    沈缇嘴唇微动，在殷家宴席上舌战群儒，辩输了本地几乎全部知名的读书人的探花郎，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少年薄唇紧抿，举手为揖，躬下身去：“是弟无耻了。姐姐友爱，宽恕则个。”

    但她站在时代的肩膀上，不必像这个时空里的人那样仰视探花郎。

    是的，小孩。

    “但是，没关系。”

    “告辞。”

    殷莳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她知道他学问好，有才华，但她对他没有任何滤镜。

    “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你想不到这些或者不愿意想这些。”

    因为殷莳说的全是真的。

    人在成长的道路上认清自己，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善良、没有那么勇敢、没有那么高尚，是会有阵痛的。

    沈缇的衣袖在风中拂动得柔和舒展、飘逸出尘，可他的人是僵硬的。

    有一层漂亮的壳子碎掉了。

    “我可以原谅你。”她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与刚才尖锐的情绪和解了，声音温柔地说，”你中了探花，有了身份地位，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大人了，可能连你自己都这么以为。”

    远处的僧人偶朝这边望，只看到少年和少女在阳光下互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美丽和俊逸摆在一起，多么养眼。即便是出家人，都忍不住微笑。

    正如母亲所说，殷氏莳娘，是一个温柔敦厚之人。

    表姐的声音很温柔，她看他的目光也带着宽容。

    注：文中【澄其心，而神自清……】括号中内容引用自道教《太上老君静心咒》。

    这是时代的问题，不是个人的问题。

    沈缇转身准备离去，却没走成。殷莳喊住了他：“表弟——”

    看到沈缇的唇又紧紧抿起来，殷莳就知道自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