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上枝头 第5(2/2)
“彭驸马的折子写得很绿茶，而我又习惯了为女性发声，所以一时没忍住。”
他顿了顿，镇北王妃却了然于心，宽慰他道，“这姑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相貌倒是说得过去，只这性子不大上得了台面。这也无妨，回头母亲给你寻个或是端庄稳重或是温柔体贴的侧室，保管不叫你受委屈。”
嘉和帝轻咳一声。
镇北王妃一口茶水含在口中还没反应过来，穆二熙已经欠了欠身子告退了。
话题的忽然转折让镇北王世子的眼角跳了跳，他硬邦邦说道，“你脚没崴，本世子也没有世子妃。”
被封如妃后，帝王给了我无尽的宠爱。
“母亲料事如神，圣上果然召见了姜四姑娘。”
镇北王妃点点头，母子俩又说了些许闲话，穆二熙方离去。
但直到那日，恃宠而骄的我擅闯麒麟殿，看到了从殿后出来的帝王脸上有股未化尽的温柔缱绻。
如妃听得心情愉悦，随手就把案几上一碟葡萄赏了下去。这个时节葡萄金贵着呢，盛京等闲人家都吃不着。小宫女磕头谢了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绿宝笑着朝他行了个福礼，向不远处的自家马车走去。镇北王世子立在原地，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慢慢驶远。
毕竟她们从来没有听穆二熙说过哪位姑娘很不一样。
“母亲。”穆二熙垂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毛，“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一切等圣旨下来了再行定论。”
王妃显然是等着他的，一见了穆二熙便坐直了身子问，“如何？”
盛京的镇北王府只住了王妃和世子爷两位主子，王妃喜静，世子爷又少言寡语，连带着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敢高声说话。只羽涅一路走来不住同人打招呼，“张叔今儿气色真好。冬绒姐姐又漂亮了。拂云妹妹许人家了没有……”
连借口也越发敷衍，披香殿的小宫女从凤仪宫回来复命，一脸谄媚地捧着如妃，“奴婢照娘娘吩咐，说昨儿娘娘陪陛下说了半宿夜话，现在还未起身呢。皇后娘娘当时脸色就变了，偏又要在众人面前装贤惠，强笑着嘱咐娘娘好生歇着。奴婢瞧清楚了，皇后娘娘眼角的皱纹可又多了好几条呢。”
与她一道儿出宫、一路上不曾说过话的镇北王世子，在此分道扬镳之际忽然问她，“四姑娘进宫之前，家里长辈没有嘱托吗？”
世子眉头微皱，不耻下问，“何谓绿茶？”
薄荷遣退小宫女，一脸无奈，“娘娘，凤仪宫那位背靠英国公府又是太子生母，便是没有陛下宠爱，也依旧稳坐中宫之位。您何苦把人得罪狠了？将来太子登基，您一样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一袭浅蓝衣袍的镇北王世子负手而立，眉目清冷，“四姑娘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嘉和帝批了一句，却是长辈同小辈说话的语气，看似责骂，实则亲昵。言皇后眼波流转，不由又高看了姜绿宝几分。
年近四十的言皇后在青春貌美的如妃眼里已是人老珠黄，且嘉和帝一个月也去不了凤仪宫几次，如妃自然就嚣张跋扈起来。
类卿（一）
穆二熙嫌他聒噪，怕他扰了王妃清净，把他留在青朴院外头，自去里头同王妃请安说话。
“雕虫小技。”
绿宝仰头看着他笑，“我脚崴了，世子哥哥能送我回府吗？我若是坐了世子哥哥的马车，世子妃不会生气吧？”
言皇后笑着将她招到身边，“别怕，陛下吓唬你呢。来，和本宫说说，你怎么知道彭照的折子是前一天晚上写好的？陈公公可没去审彭府的丫鬟。”
我甚至可以不给皇后请安，威风如日中天。
薄荷是如妃从家里带过来的丫头，和如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妃同她说话亲密得多，懒洋洋嗔道，“薄荷，你呀就是谨慎太过了，便是传到皇后耳朵里又能如何？论起年纪，她可不就同我娘一般大小，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语罢，笑得花枝乱颤，真正儿是后宫第一得意人。
穆二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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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给你指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总要亲自见一见人，来日见了你小舅舅才夸的出来。”镇北王妃重新靠了回去，语气温柔，“咱们镇北王府原就掌着兵权，你又有个总兵舅舅，注定了你不能有个强大的妻族。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怨，盛京城里落魄了的、根基浅薄的人家多的是，为什么偏偏是声名狼藉的姜四姑娘？你小舅舅自来疼你，又是那样的性子，若是你的世子妃不能叫他满意，便是朝廷赐婚，他也能给你搅黄了。姜四姑娘这回到底是受了萧家连累，且世人眼里她失了的名节，你小舅舅不仅不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拉她一把……说起来，圣上也是把你小舅舅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
从宫里出来，绿宝深深呼出一口气，封建君主制度，帝王三言两语就决定个人生死，这趟进宫谢恩，当真是谢得惊心动魄。
留下镇北王妃和身边的嬷嬷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两人开始热烈讨论穆二熙这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
他已经走到了院门口，想一想，又返回正屋，同正在喝茶的镇北王妃说，“母亲，姜四姑娘……和您说得很不一样。”
我确定，殿后藏着一个人。
作为案发现场唯一的外人，绿宝接收到了来自嘉和帝的警告和威胁，“如有泄露，朕唯你是问！”
“娘娘您是没见着皇后娘娘的老态，多少粉都掩不住脸上的褶子，同您站在一处儿就跟母女似的……不怪皇后娘娘妒忌，娘娘您有了身子不能侍寝，陛下还日日来咱们披香殿陪娘娘说话解闷，可见陛下是真心爱重娘娘。奴婢冷眼瞧着，自打娘娘进了宫，陛下可再没去过别的宫里，若不是碍着祖宗规矩，皇后娘娘那里一天都轮不着的。”
意外地，绿宝听懂了他的问题，眨了眨眼道，“祖母交代，谨言慎行、多看少说。”
披香殿的如妃自打一个月前诊出喜脉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是今儿夜里没睡好就是明儿吐得厉害，仗着嘉和帝宠爱，越发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臣女诓他的。”绿宝垂首，一副恭顺模样，“这份折子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写出来的，时间又掐得差不多，在长公主动手之后由奏事处送进来。所以臣女猜测，不可能是在长公主进宫之后的那短短时间里写出来，肯定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所以救命恩人的时效就这么短暂吗？
这话说得僭越了，正替如妃捶着肩的大宫女薄荷骂道，“大胆奴才，主子也是你能议论的。”
太子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又好奇地问，“那你偷偷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
她不过是披香殿的三等宫女，平日里只负责外殿洒扫，如今得了主子重用连凤仪宫都走了一遭，不由飘飘然，自觉前途无量，越发卖力地奉承起如妃。
穆二熙坐到王妃身边，“儿子不怨，母亲说得这些儿子都明白。姜四姑娘我今儿见到了——”
官方说法总要照顾皇家面子，总不能昭告天下说圣上的妹妹不仅婚内精神出轨，还为了情人去刺杀哥哥云云。
良久，他手底下的羽涅过来请他，“爷，人姑娘都走远了，咱还回府吗？”
绿宝偷觑他一眼，嘿嘿道，“臣女请陛下瞅准时间发个火，吓死彭驸马。陛下果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吓得彭驸马一下子就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