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2)

    所谓“侍卫长”，乃是公主最亲近的贴身侍卫。

    顾川柏镇定自若道：“您的外祖父是内阁首辅，您的好友是内阁次辅，他们在朝中权势滔天，陛下怎肯放心？您杀了我，还会有第二个顾川柏。”

    马车疾速奔驰，车厢微有晃荡，顾川柏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的颈间还残留着几处淤青，刺骨的痛意中掺杂着蚂蚁啃噬般的酥痒。他闭上双眼，偶然回忆起自己与方谨新婚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对他笑，那笑容似有似无，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

    他仰视着她，而她分外平静：“我此时不杀你，也有法子磨死你。”

    方谨若有所思：“天下书生为你取的美称，是什么来着，栖霞客？还是蟾宫客？”

    夜幕苍茫，寒露侵衣，顾川柏拢了拢衣袖，不紧不慢地登上马车。他才刚坐稳，方谨便问：“我让你坐下了吗？”

    她俯身在他耳边，笑问：“他们知道你平日里有多下贱吗？衣衫不整地跪在我脚边，像条狗一样，踹也踹不走。你应该改名叫贱犬，下贱的贱，家犬的犬。”

    谢云潇方才一直在保护顾川柏。只因顾川柏身无武功，又被蒙面人当成了活靶子，谢云潇就在顾川柏的附近杀人，以至于顾川柏的衣裳兜满了血，几乎辨不清原本的颜色。

    她对他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你真心感谢我。”

    方谨捏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问：“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和方谨成婚多年，也曾做过几个月的恩爱夫妻。然而，自从方谨察觉他的主子是皇帝，她对他再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华瑶侧过脸，看着顾川柏。

    两百多名亲兵一同涌入这一条官道，为首那人正是齐风。

    “殿下，”齐风关切道，“您还好吗？”

    华瑶低声道：“我原先以为，父皇之所以恩赏顾家，只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如今想来，正是由于

    齐风来得及时，还带上了火把，火光照红了芦苇丛，也照亮了方谨和顾川柏的全貌。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脸，”华瑶追问道，“你平时怎么伺候姐姐喝酒？你的自尊，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今夜观察谢云潇的武功，观察得足够仔细吗？”

    他甚至觉得，她真实的情绪比方谨还要少。

    你的牺牲，你自愿做了三公主府的眼线，父皇才给了顾家泼天富贵。”

    牡丹富丽繁盛，终有凋零之日。

    珠钗绕落青丝缕 值此良辰美景，当尽一……

    方谨的“侍卫长”也陪伴她许多年。她收剑回鞘，面无表情，冷声命令道：“把他的尸体带走。”此后，她坐上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华瑶目送方谨越走越远。顾川柏路过华瑶时，又说了一声：“多谢殿下。”

    华瑶浑不在意道：“我没事。”

    顾川柏的衣裳沾了血腥气。他不得不脱去外套，仅穿着一件薄衫，毫无怨言地跪了下来。

    从前的百般缠绵、千种恩爱，也化作了不死不休的怨愤。

    言罢，他转身离开。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折辱。

    顾川柏一声不吭。

    顾川柏状若无事道：“我不明白殿下的话。”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顾川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她看向方谨：“姐姐，你还好吗？”

    谢云潇似乎有些不耐烦：“不客气。”

    方谨强迫他往上抬头。

    蒙面人立刻弃战，转身奔逃。他们个个轻功卓绝，实乃当世罕见。

    蒙面人的功夫也很了得。华瑶勉强占据上风。她杀了四五个人，胳膊被刀锋割破，流了一点点血。

    方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华瑶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手段，不由得一怔。而她姐姐的面色却在霎那间变得十分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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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指掠过他的脖颈，意兴索然地反复拨弄他的喉结。他艰难地吞咽几下，她又轻轻掐住了他，呢喃般低语道：“你真下贱。”

    华瑶和姐姐自小交好。她从未在姐姐的脸上看过那样的神情。她还以为姐姐永远是高贵、骄傲、不怒而威的。

    芦苇丛中散开一片浓郁的血腥味，遍地都是气绝身亡的尸首。殷红色的血液仍在地上流淌，方谨的侍卫禀报道：“殿下，侍卫长……去世了。”

    直到华瑶的援兵从兴庆宫赶过来，齐风挡在她的前面，她才抽空去瞧了一眼方谨、顾川柏和谢云潇。

    方谨的手臂被划伤，顾川柏满身鲜血，而谢云潇竟然毫发无损——他的武功早已臻于化境，近日以来又精进了许多。他真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习武之速堪称一日千里。

    华瑶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蒙面人。她目露凶光，狠狠把蒙面人按在地上，正要扒掉他的面具，他就咬破了嘴里的一块东西，饥渴地吞咽毒液，当场毙命，连一个字都没讲出口。

    她的眼神，远比他想象中更平静。

    顾川柏叹了一口气：“陛下并不希望公主过于聪慧。”这短短一句话，既是夸奖，也是警告。

    顾川柏温和一笑：“等您再长大些，就都懂了。”

    “多谢，”顾川柏朝他一拜道，“多谢妹夫救命之恩。”

    华瑶的“侍卫长”是齐风。

    华瑶淡淡地说：“你何必懂装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