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81)(5/5)

    “哎,这顿酒不是你请么?还没结账呢!”

    “今日出门没带银子,劳丁兄破费吧。”白少川萧然长笑,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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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卫镇抚司。

    “几位弟兄,这其中定是有甚误会,我与大金吾丁南山乃刎颈之交,他他……他不会这般对我,唉,别推啊!”焦黄中颈挂铁链,被几名膀大腰圆的缇骑推推搡搡,跌撞前行。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焦黄中今日本想趁着老头子入阁当值,忙中偷闲与阿兰做一番深入交流,裤子都还没来得及脱,府中便闯入一群如狼似虎的衣卫,指名道姓要寻他到北司问话,焦黄中初时还想摆出几分相府公子的派头,戟指怒叱那几人一番,怎料话还没说两句呢,锁链子就直接挂脖子上了,对方一点情面不讲,可真教他心里着了慌,外间风言风语他也着实听了不少,莫不是丁南山迫于压力,要用他来顶罪平息横议?那他焦某人岂不成了冤大头啦!

    思绪杂乱的焦黄中被一把推进了一间屋子,此时他冠歪襟散,再也没空讲什么斯文体统,哀求道:“几位大人,我真的与丁大人有交情,求你们通传一声,见我一见……”

    “焦兄要见我?”声音突兀从身后响起,还带着几分笑意,焦黄中懵然转身,只见那位衣缇帅正在身后笑吟吟看着自己。

    “丁兄……哦不,丁大人,我冤枉啊!”焦黄中悲声疾呼,恨不得直接跪下。

    “晓得晓得,来,还不快给焦兄把镣铐除了。”丁寿满脸笑容吩咐道。

    那几个衣卫也一改方才凶相,点头哈腰道:“卫帅吩咐戏要做足,小人们适才有冒犯处,还请焦公子您多担待。”

    一番前倨后恭,倒让焦黄中摸不着头脑,心中纵然有气,也不敢在人家地盘上发作,只是随口敷衍。

    除去镣铐,丁寿便引着焦黄中向内行去,一桌丰盛宴席早已备下,丁寿举起酒杯哂笑道:“小弟略备薄酒,为焦兄压惊。”

    “丁大……丁兄,你这闹得究竟是哪一出啊?”被半强拉着入席的焦黄中哭笑不得。

    “还不是为了外间沸沸扬扬的今科舞弊案,少不得要委屈焦兄……”

    焦黄中‘噌’地一下站起,“天地良心,科场应试文章一字一句都是焦某凭本事而作,断无舞弊私情!”

    “是你作的啊,我作的人也不认啊!”丁寿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安抚着道:“焦兄宽心,小弟费事将你请来,就是让外间那些碎嘴子消停消停,焦阁老处也可轻省些,你人都进了镇抚司,他们还有什么可指摘的!待了结这个麻烦,小弟敲锣打鼓地送你出去。”

    “那倒不必,”焦黄中心道大张旗鼓的出狱,我可丢不起那份人,忧心道:“可是殿试之日临近……”

    “放心,误不了焦兄你的金殿策问,且宽心在这里小住几日,饮食用度上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就是,”丁寿笑容中带着几分淫邪道:“若是觉得闷了,也可教人从教坊中寻几个小娘出局……”

    哪家行院的姑娘敢到镇抚司出堂会,焦黄中一时无语,又听丁寿道:“如此安排,焦兄可还满意?”

    “听凭丁兄吩咐,”人在屋檐下,不满意又能如何,焦黄中打量四周,只见庭轩宽敞,收拾得一尘不染,倒也能住得,当即苦笑道:“镇抚司凶名在外,未想这牢房是这般景况?”

    丁寿哈哈大笑,“纵是犯人,也该分个三六九等,旁人可未必有焦兄这等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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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啊!快来人!你们这些天杀的知道我是谁嘛,知道我爹是谁嘛!快将我放了!”一个华服青年抓着牢房栅栏,奋力摇晃,大喊大叫。

    喊得声嘶力竭,却并无一人过来理会,青年筋疲力尽,靠着栅栏颓然滑坐地上,哽咽道:“爹,姐,你们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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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对完了焦黄中,忙碌一天的丁寿上了自家马车,打道回府。

    丁寿正随着车厢颠簸摇晃闭目养神,帘外赶车的麻全忽然道:“老爷,听外间说万岁爷命您彻查今科会试案,是真是假?”

    “嗯。”正自困乏的丁寿眼都未睁,随口应了一声。

    “该查!我家璋哥儿那么大的学问都落榜了,这会试科场里定有猫腻,还不是看着谁家官大就让谁上!”帘外麻璋愤愤不平。

    “你这夯货懂得什么,便是太多无知愚民都你这般想法,才害得老爷我多了如今这个麻烦差事。”丁寿靠着厢壁,微露笑容,麻全向着自家兄弟说话,人之常情,他不以为意。

    “我怎么就不懂了,”麻全有些不满,气哼哼道:“再说这又不是我说的,一个姓费的举子在贡院前点出此事,传开了大家都觉有理,这不才想向朝廷讨个说法嘛!”

    “那人是谁!?”车内丁寿倏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注:弘治十二年的科场案说法很多,没法深究,《明孝宗实录》是咬定了程敏政冤枉,傅瀚华昶诬陷,《明史》也采用这一说法,不过《孝宗实录》焦芳是主修官之一,他是李贤门生,王世贞看法焦芳这么做是为程敏政掩覆,而且傅瀚与焦芳有隙,恰巧又是焦芳最讨厌的江西人,因此把脏水都泼到了傅瀚身上。因为焦芳阉党的原因,明人焦竑对焦芳修《孝宗实录》的评价是‘快其私忿’,‘所书多矫诬不根’,‘挟(刘)瑾威以钳众口’,‘同官避祸,皆莫敢窜定一字’,不过就算刘瑾倒台,焦芳去位,嘉靖皇帝登基后感慨‘实录成于焦芳之手,是非颠倒’,‘命史官正《孝宗实录》之不当者,’结果仍是‘然亦未有所正也’,这其中就有点意思了,其实文官修史的时候夹带私货是常有的事,杨廷和修《武宗实录》时也没少任意增减史材,对王琼同样没什么好话。

    傅瀚与华昶在明代官场与地方志中对他们为官为人评价都不低,值得玩味的一件事就是李东阳在为傅瀚写的墓志铭里极尽褒扬,偏偏在他当总裁的《孝宗实录》里没替老哥们说上一句好话,前后反差之大,几乎让人怀疑老爷子是得了精神分裂。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唐伯虎好友都穆,在许多明人笔记里都说是都穆与华昶在一次拜访中听闻会试‘唐寅又举第一’,出于嫉妒告发了唐伯虎,以致当年会试凡取前列者皆除名,都穆排名在后反得录取,唐伯虎为此终身不见都穆一面,他那俩‘铁磁’祝枝山和文徵明同样与都穆决裂,文徵明更是从来口不谈人过,但提起都穆就‘词色俱厉’,实际上从存世手稿看无论祝允明还是文徵明,与都穆交情到老都好得很,连唐伯虎在弘治十二年后的画作里,也常有都穆题跋,丝毫看不出他宁可跳楼都不愿见都穆的愤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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