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故人归(5/8)

    邓公公一怔,随即肃然跪下身躯。将拂尘往前一放,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外头的太监宫女见状,亦是跪下磕头,声音戚戚,响彻九重宫阙。

    「陛下——驾崩——」

    ……

    沈妙看向显德皇后,显德皇后穿着一身素白的缟服,她的神情依旧温和沉稳,彷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她心底的从容一分。

    朝堂经过短暂的骚乱,到底是平静下来。

    永乐帝临死之前打点好了一切,包括传位诏书,包括朝堂之内可能出现的动乱。固然有人蠢蠢欲动,但永乐帝安排的人马也并非只是摆设。况且谢景行如今频频传来捷报,世人都知道,永乐帝无子,传位于这唯一血亲的兄弟,是早已决定的了事实。

    不是没有怀疑之声,但怀疑之声终究会渐渐淡去。谢景行表现出来的勇厉,永乐帝安排的周全,朝廷里竟然固若金汤,在这个时候,竟也没出什么乱子。或许他们也知道,一旦那一位睿亲王回来,带回来的不仅仅是胜利,还有明齐和秦国的国土,这征伐乱世将彻底一统,一个帝位,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倒不如乖顺安分,等这位新帝凯旋归来登基,还能分得一份功劳。

    前朝只有利益,后宫呢?

    后宫的女人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君主,自然是茫然无措。有寻死觅活的,更多的却是在为自己后半生打量。永乐帝后宫的嫔妃中,大多都是朝臣的女儿,他自己主动纳进来的,几乎没有。况且永乐帝生来冷清,除了之前格外宠爱过卢静以外,对女色并不怎么贪恋,因此,同那些个嫔妃之间,倒也算不得恩爱缠绵。永乐帝驾崩后,这些个女人都主动同自己家族求救,指望着能在下半生寻求一条更好的出路。

    显德皇后平静的处理一切,发国丧,入皇陵。没有要求任何人陪葬,永乐帝将自己的身后事都交代过了邓公公,一切都循着他的意思来。

    沈妙在夜里的时候来探望显德皇后,自从永乐帝入皇陵之后,她更是显得格外平静。今日又是中秋,圆月在天,她却在未央宫里听着婢子抚琴。

    沈妙让那抚琴的宫女下去,显德皇后才看到她,似乎倦极,又笑了笑,道:「你来了。」

    「天冷了,娘娘须得多加衣裳,若要听琴,便将小炉热一下,省的着了凉。」沈妙道。

    显德皇后不以为然的一笑,指了指桌上的月饼,道:「御厨房做的,本宫之前想要让人给你送去,后来想着大约已经送过了,便没有再管。」

    沈妙笑道:「娘娘也吃些吧。」

    显德皇后摆了摆手:「本宫吃不下。」

    传位诏书已下,等谢景行回到陇邺便登基,介时沈妙便是皇后,说起来,如今和显德皇后这般称呼其实是不妥的。不过二人皆是没有在意。

    「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想着从前,本来觉得,皇上走了,这是本宫早就知道的事实,本宫一定会慢慢习惯的。可是日子越久,却越来越觉得不习惯。成日里总觉得心空落落的,少了东西似的,亲王妃,景行走了后,你也是这样么?」

    沈妙一愣。

    思念么?自然是有的。寻常觉得每日在眼前没什么了不起,等真正分开之后才惊觉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分别的时候,人大约是能想明白自己的许多感情。不过……沈妙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大约是因为腹中还有个小傢伙,这漫长煎熬的日子,便也显得不那么乏味了。

    「你大约和本宫是不一样的。」显德皇后不等沈妙回答,就自顾自的道:「从前陛下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将你的事情打听过来。本宫听着,便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对付明齐皇室,保护沈家,你一开始,大约就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至于邂逅景行,与他成亲,都是偶然促成的顺其自然。若是你没有遇着景行,你也能过着自己的生活,因为你最初的目标,并不是成为某个人的妻子。」

    「可本宫不一样。」她看着自己长长护甲上的红宝石,道:「本宫家中富庶安定,与朝廷之中纷争亦没有矛头,生来无忧。本宫遇着皇上,便觉得,人生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相携一生。」她手肘撑着脑袋,慢慢的说话,彷佛下一刻就要睡去,然而她还是在说的。

    「或许正是因为本宫前半生过的太过无忧,所以才不晓得,成为一个人的妻子,竟是这般艰难的事情。」

    沈妙不说话。

    显德皇后太苦了,这些日子,她什么都不说话,但是沈妙明白那种滋味。因为诉说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有些时候,能说出来总归是好的。显德皇后眼下愿意说出来,至少比闷在心底更好。

    「皇上走了,本宫就不知道做什么了。后宫的女人们也都遣散了,这宫里原先吵吵闹闹,烦不胜烦,如今冷冷清清,让人觉得怪孤单。本宫就想着,若是一开始没有遇着皇上就好了,宁愿如你一样,与皇室搏斗,保护沈家走的小心翼翼,也比这註定悲哀的结局来得好。」

    她说的太心酸,太绝望,沈妙安慰她道:「臣妇也是一样的。其实没有人的一生一直都是平安顺遂,自打臣妇出生,除了父母兄长的关切,没有一刻老天赏赐过好光景,臣妇从来不敢去盼望这些,所以事事隻得相信自己。遇着殿下是臣妇的福气,可若是没有殿下,臣妇的路就算再艰难,也会走下去。」顿了顿,她道:「皇后娘娘也是一样,就算皇上先离开,可是皇后娘娘也当想想自己,为自己而活,路再难,走下去看看,这也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显德皇后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妙以为她压根儿没将自己的话听到耳中去,才听到她道:「亲王妃,谢谢你。」

    「你说的这些道理,本宫都明白。」

    「只是,这太难,太难了。」

    那一晚,沈妙和显德皇后坐了很久。她们说的话很少,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很多。

    沈妙离去之后,显德皇后一个人又在宫里坐了很久。

    直到陶姑姑来催她上塌休息,显德皇后才起身。亲眼见着她梳洗了上了塌,陶姑姑才离去。

    等关上门后,榻上的人却復又坐了起来。

    她点起灯,翻箱倒柜的找出衣裳,并非是什么皇后的朝服,而是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素裙。她极爱这样简单清爽的颜色,只是成为皇后之后,再也不能穿这些样式,若是不精緻隆重,便会「压不住」别的嫔妃。

    她看上去大气沉稳,其实她也只是个不爱说话的,内敛的姑娘。

    她穿着简单的衣裙,坐在镜子前,轻扫娥眉,淡抹胭脂,竟显得极为俏丽起来。

    她又从抽屉里摸出纸笔,开始写信。罢了,将信装进信封。

    最后,显德皇后从柜子的最下面,摸出了一个精緻的玉匣子。那匣子上头都蒙上了淡淡的灰尘。

    她从嫁给永乐帝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永乐帝的病情。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世的男人,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她是御长史府上最勇敢的小姐,最嚮往英雄,永乐帝大约算不得一个英雄,他玩弄权术,拉拢人心,并不光明磊落,可显德皇后却还是觉得,他大约还是她的英雄。

    一开始是,最后也是。

    那玉匣子里放着一个细长的小瓶,她将其拿出来,捏在掌心。

    嫁给永乐帝的那一日,显德皇后为自己准备了这个药瓶。她对镜子里凤冠霞帔的自己说:晴祯,江湖人士豪杰利落,义字当头,敢爱敢恨,你虽身在官家,却嚮往江湖。

    若有一日他不幸离去,碧落黄泉,你也要跟随。这是你的决定。

    这么多年,每一年,显德皇后都要将那药瓶拿出来看看,又很庆幸,这药瓶最终没有被用。每一年,都是她从上天偷的,格外的欢愉时光。

    如今,终于到了拿出来的时候。

    她很胆小,胆小到在谢炽离开之后,没有勇气去过剩余的日子。

    她亦很胆大,胆大到从一开始知道自己也许会有这样的结局,仍旧决然往矣。

    「行止,我来见你了。」她轻声道,将那药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月亮渐渐从云层里又升出来,高高地挂在柳树枝头,彷佛在微笑着注视着世间的悲欢离合。

    圆满的令人想要落泪。

    ……

    沈妙这一晚歇的很是不舒服,梦里总是格外嘈杂,想要听清楚究竟在嘈杂些什么,却又总是听不明白。

    直到惊蛰将她唤醒,沈妙瞧着外头大亮的天光,才起身,一摸额上,竟是涔涔冷汗,心中倏尔划过一丝不安。

    罗潭自外头跑了进来,她的眼圈红红的,瞧着沈妙,低声道:「皇后娘娘殁了!」

    沈妙接过惊蛰手上的帕子就「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

    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永乐帝和显德皇后相继离世,天下大恸。

    永乐帝离世,显德皇后以身相殉,令人动容。那些个往日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的嫔妃们,听闻消息,亦是纷纷赶来。显德皇后做皇后的时候,仁德宽厚,加上永乐帝待她也并不亲近,这些宠妃对显德皇后倒是没什么想法。知晓此事,甚至还有唏嘘感嘆的。

    显德皇后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或许早就料到了显德皇后会做这个决定,虽然悲伤,却没有无法接受。

    沈妙按照皇后墓葬的礼仪,将显德皇后与永乐帝合墓,一同送入皇陵。至此,一带明君贤后,只能永远留在大凉的史书上了。

    接踵而来的,却是许多事情。

    永乐帝去世,还有显德皇后,显德皇后去世,如今朝堂里做主的该是谁?虽然永乐帝留下传位诏书,但谢景行毕竟还未登基,说起来,如今叫沈妙为皇后可是不行的。但永乐帝也没有别的手足,唯一有血缘关係的就是谢景行了。

    没有一个朝堂是完全稳固的,尤其是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

    原先开始平定的朝堂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总有一些不安分的朝臣,总是妄图做出点什么。他们有野心没胆子,却也不愿意错手放过这个机会。

    沈妙问邓公公:「如今前朝吵得很厉害么?」

    邓公公道:「正是。如今前朝正想推举一人,暂时监朝,待亲王殿下回陇邺,再作打算。」

    「放肆。」沈妙唇角一扯:「当真是想窃国者诸侯了!」

    邓公公噤声。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睿亲王妃,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这种气质和原先的显德皇后十分相似,但又比显德皇后更加锋芒毕露一些。平日里看着温和好说话,对什么事也不会深究,一旦冷下脸,总觉得让人生畏。

    和睿亲王谢渊的感觉十分肖似。

    可是永乐帝走之前也嘱咐过邓公公,等谢景行回来后,便要他辅佐谢景行。邓公公自小就在陇邺的宫里过活,许多事情上也能帮得上忙。如今谢景行还未回来,沈妙嘱咐的事情,邓公公自然不能马虎。

    「邓公公,收拾一下吧。我来去前朝。」她道。

    邓公公一愣,道:「夫人……」

    「朝廷生乱,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传出了不好的留言,陇邺难免人心惶惶,乱则生事。倒不如我来先做个恶人,旁人怎么想都无谓,总要先将这蠢蠢欲动的人心给安抚下来。」

    「可是,」邓公公看着沈妙的小腹,他道:「您还怀着身孕呢。」

    「正是因为有这个孩子,才能镇得住前朝。」沈妙微微一笑:「皇家血脉,他们纵然要做出什么动作,也要顾虑着名声。我虽然是明齐人,他们也一定会拿这个做文章,但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有着皇家血脉,无论如何都不敢对我不恭敬。」

    邓公公思索了一番,道:「这样的确可以暂时平定,可是这样一来,亲王妃,您怀孕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我原先瞒下来,只不过是不想让殿下在战场上分心。如今战争已近尾声,尘埃落定,胜利在前,便也不必瞒着什么了。」她看着仍旧皱着眉头的邓公公,笑道:「你是怕这宫中不太平,有人想要害我吧。」

    邓公公忙拱起袖子:「奴才一定会保护好亲王妃和小世子的安危!」

    沈妙颔首:「有劳了。」

    邓公公退下后,沈妙才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瞧着窗外的落叶。

    显德皇后走的太匆忙了,留下的许多问题便彰显出来。这春日里偌大热闹的宫殿,到了眼下,冷冷清清,竟然生出人走茶凉的萧瑟之感。然而她晓得,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在谢景行归来之前,将这有些混乱的前朝安定下来,是她要做的事情。

    「自打你投生到我肚子里来,还真是没有一刻好光景。」沈妙对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五日后,前朝传位诏书公立,举朝哗然。有质疑者,重臣一一实证。永乐帝撒手之前,将一切打点的妥当。百官哑口无言。

    有好事者称如今群臣无首,要求推举几位臣子共同摄政。却被拒绝,有睿亲王妃沈妙代为处理朝事。

    一时间,摺子传的到处都是,流言四处翩飞,都说沈妙是明齐人,分明是明齐派来的探子,如今趁着朝堂无人的时候想要篡权,狼子野心。

    这个流言传出的很快,平息的也很快,因为沈妙大着肚子出现在前朝。而邓公公以及陶姑姑一干众人也都证明,显德皇后将沈妙接进宫中,就是因为要保护好这个唯一的皇亲血脉。

    有了这个孩子,名义上总是无事。加之沈妙出来的当日,手段雷霆,製衡微妙,倒是狠狠地将了那些闹事者一军。她恩威并重,倒让人生出一种感觉,若是在这个时候扯些事端,等谢景行回来,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半是出于对沈妙的忌惮,一半是出于对谢景行的恐惧。这场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但沈妙也并没有过得很清闲。

    说到就要做到,她既是担了这个担子,也不能就是随便说说而已。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在看摺子。永乐帝离世后,很多摺子都积攒了下来,加上显德皇后离世,摺子更是堆得老高。她一封封的看,有时候都会看到夜深。

    惊蛰几个心疼她,又怎么都劝不动,便隻得陪着。

    罗潭一边打着盹儿,一边问:「小表妹,何必要自己看呢?你若是信不过那些人,先皇的心腹你总是信得过的。将这些摺子都交给他们,让他们看,不是很好么?何必亲力亲为,你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沈妙摇头:「人心易变,权力不能乱放。我不是陇邺人,短短的时间里,看不清楚人心如何。更无法预测未来会不会生出变数,这些东西还是自己看吧。出了岔子,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弥补的。」

    或许永乐帝原先是有心腹,可是在永乐帝死后,显德皇后死后,这些人心里会不会生出别的思量,谁都无法预料到。如果这是明齐,沈妙对这些人有了解,自然无碍,可这是陇邺,她来陇邺的时间本就不长,更何况在短短的时间里将人的品德完全摸透?

    说到底,还是这里没有可以放心信赖的人。

    邓公公也在一边服侍着,见状便是讚许的点了点头。沈妙当初放话放的爽快,邓公公心里也难免怀疑,若是只是说说而已,面对这么多朝臣,岂不是打了皇家的脸?女儿家总要娇贵些,原先显德皇后能做的事情,因为显德皇后是皇后,可沈妙以前都没做过这些,如男人一般看摺子看到很晚,去操心天下生计,对她来说,也太过勉强了些。

    可庆幸的是,沈妙做的还不错。她对于一些事情的处理,甚至称得上圆满。邓公公虽然不懂朝事,可最精通的就是察言观色,那些个朝臣一开始从反对到怀疑,近来已经有所缓和,那就意味着,沈妙做不算太糟,否则这些一开始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找出错来。

    邓公公有些欣慰,如果沈妙是这样的人,那么比起显德皇后来不遑多让,或许大凉的江山,真的能如敬贤太后所期盼的那样,绵延百世,万古长青。

    「这样究竟太辛苦了。」罗潭道:「不过昨儿个我还听见他们下朝时候议论,说你运气挺好,做的几次决定都很圆满。嘁,」罗潭不屑:「哪里是运气,分明就是真本事好不好。小表妹,你怎么什么都会,就宫里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摺子都能看,还有什么不会的呀?」

    沈妙白她一眼:「不会的可多了。」

    「比如……。」罗潭兴冲冲的上前。

    「比如,不会像你一样,什么事都这么好奇。」

    罗潭悻悻,继而又道:「反正……。就快苦尽甘来了,你也快要临盆,姐夫也快打胜仗,到时候姑父和我爹他们应当也会过来,咱们一家团聚,想一想,现在的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沈妙微微一笑:「是啊。」

    现在的辛苦,总归是值得的。

    ……

    谢景行的消息不日就传来,明齐已灭,秦国见求和无望,秦国皇帝仓皇北逃。如今大凉的军士正往秦国都城赶去,占领都城之后,谢景行一支就要先回大凉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要等的就是英雄凯旋归来。

    这真是进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是……沈妙嘆了口气,谢景行想来已经知道了永乐帝和显德皇后的事情。等他一回大凉,去皇陵见丧,心中又不知是何滋味了。这世上与他有血缘亲情的最后一个人已经离开,从此以后,他便是真的孤家寡人。

    不过……倒也不算孤家寡人,至少还有沈妙和孩子。

    陶姑姑笑道:「亲王妃的临盆日子,估摸着就是下月初一了。还有十几日,这几日大家都要好好注意些。」

    罗潭摩拳擦掌:「我真是太高兴了,就是不知道是小侄女还是小侄儿,可让人心里好奇死了。我猜是小侄女,这么乖,都不闹。」

    「那也不一定,」陶姑姑道:「亲王妃的肚子尖尖,瞧着也许是小世子。」

    沈妙微笑着听她们猜测,心中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稳。

    生下孩子,等谢景行回来,或许这一年来的艰难和兵荒马乱就能就此终结了。日后总算是能迎来好时光。

    不过,这世上,大约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是最后是好结局,中间也一定会十八弯波折,艰难险阻不断,临到头来,还得来些大麻烦添乱。彷佛这样才能彰显好结局的珍贵,幸福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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