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囚((2/8)
他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乔洲赤裸且滚烫的身上,随后到玄关换好衣服和鞋子,下楼买药。
裴秋借着男人点燃的烟头点着了自己的烟头,塞进嘴里吸了两口,吐出烟雾。
裴秋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闻言又低头看他。
可惜无从反抗的病人在喝药时却拒不配合,褐色的药水顺着脸往下淌,滴在洁白干净的床单上。
这些钱一部分来自乔洲,另一部分来自一些上流人的钱包——那些看在他脸的份上甩给他的钱。
男人浅笑着递过烟头。
他在用电视剧里嘴灌嘴和用勺子硬怼的方式思索两秒,选择起身取勺子。
挣扎的幅度微弱,裴秋根本不需要再控制他,抱着浑身发烫的乔洲朝着浴室走去。
想到这他有点想笑了,缓缓睁开眼,看了会澄澈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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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走得太急了,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抓住就要先学会放下。
裴秋顿了顿,接过了烟,他诚恳摊开双手表示:“没带火机。”
他是不可能开的,连收下车钥匙和车辆所有权证明文件都是看在所谓“朋友”的面子上。
“小秋今天没去上班?”有人发觉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想到这他有种卸下包袱的松快感,可能人在与自己达成共识之后都会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就像亡命之徒不再逐日里忙于奔波,妥协接受自己的结局。
乔洲和他一起来的,坐在高档奢华的包厢沙发上,用那副谁也看不进眼里的眼神扫视他。
裴秋低头看了一会,才探手进水面,把他捞了出来。
豪华的俱乐部金玉其外,却败絮其中,他在里面蛰伏了半年,终于盼来了俱乐部老板。
与乔洲的第一次见面仿佛没过多久,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对方身上穿的什么衣服。那时的乔洲很稚嫩,没穿成年以后钟爱的白色西装,也没别胸针,上身只穿了件钻石袖扣的蚕丝衬衣,造价不菲的衣服显得他贵气又叛逆。坐在一个皮质沙发上,吊着眼皮看他。
很好,又给他填了一项任务。
裴秋瞪着床上的污渍,感受到了心力憔悴四个字的威力。
小区停车场里停放的车占着车位,许久未挪了,可能已经蒙了灰。
“不想说也没事,谁都有秘密。”
从水中被解救出来的乔洲有气无力垂着脑袋,一声又一声呛咳,断断续续,像一只被丢弃了的孱弱幼猫,被折腾得连呼吸都费劲了。
——乔洲交情不错的一个朋友,被人叫做t。
二月初的天气仍带着些寒意,去派出所的路上,还要记得多添几件衣服。
裴秋有些烦躁地呼了口气。
他弯腰扶住乔洲的下颚,触感温热,心里明白了什么,抬高对方的头,于是看见那烧得通红的脸,两只眼睛明显神志不清了。
把人绑到家里在这个法制社会里本就是一个互相折磨的过程。
“好疼……我恨你……恨死你了……”他嘴里嘟囔着这种话。
“为什么囚禁我?恨死你了……”
如果醒着,他肯定又会大喊大叫,拳打脚踢。裴秋认为就这样把人折磨得无从反抗其实还不错,不用再费力和对方胶着对峙。
当然,也会有那么一两次被人按倒在厕所差点失身而过上几天草木皆兵的日子。
等到再次回来后,床上的乔洲脸上已经出了些汗,嘴唇发白起皮,皱着眉,似乎烧的更厉害了。
累。
那是他和乔洲的第一次见面,据后来的乔洲说,那时的他给乔洲留了个不错的印象。
是他主动去靠近那条与他一辈子都没什么交际的线,把自己折成曲折蜿蜒的线,期望和乔洲交汇的机会更多。
“别搞我了……”
水流哗哗淋打在乔洲赤裸的胸腹,他有些难受地哼唧,两道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扭动身子。
乔洲这类人与他云泥之别,是两条隔着几万里远的线,偶然间交汇到了一个点。
裴秋心里毫无负担,有些冷漠得把他的上半身拖到池壁靠着。
烟雾在空中散开,他低着眼睛看夹在指尖的烟。
小少爷驾驶技术和他这个人一样鲁莽桀骜,一年前开车带着他兜风一不小心把他送进了医院。
男人摸口袋,敲出一根烟,递给他:“抽烟吗?”
照顾一个无从反抗的病人既有好处,也有不好之处。
男人也在抽烟,姿势很熟练,看着远处聚在一起的孩童,神情有些怀念。
乔洲担忧了几天没合眼,顶着眼下的青黑跟他道歉。但是性格原因,道歉也别别扭扭,没有诚恳不说,态度傲慢,好像在说我都道歉了你必须得接受,要是不接受你以后就不用再跟我做朋友了。
是邻居阿姨,裴秋回复对方:“不干了,天天上班压力太大,辞职休息个半年。”
水面在他的哼唧声里升高,很快就淹没了他,那哼唧声被阻断在水里,他的四肢开始挣扎。
公园老少皆有,一些老年人聚在一起荡着踏板锻炼身体,靠近绿植的地方有一群初中生嘻哈玩着滑板。
说好听点,那几年他也算长了阅历吧。有时候是陪酒咬住别人递过来的烟,有时候是私下陪着富婆出席某些场所或户外活动。
黏腻,松弛。
那个时候他刚过了20岁生日,去做了某些卖艺不卖身的生意,认识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
楼下公园是裴秋最常来的地方,每次心里烦闷,或者感觉疲惫的时候就会独自到公园逛一会。
“好疼啊,我给你……车……给你……”
把他折磨废了才好。
他坐下之后却根本不困,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可能养成了某个习惯,一旦有什么动作前兆,就会条件反射完成一整套行为程序。
熟悉的尼古丁味道绕了一圈肺,让他想起第一次被人塞烟时呛的捂嘴咳嗽的样子,那个有钱的富豪看他不熟练的难堪样子又坏心眼的往他怀里塞了几百块,拾起烟让他抽,一根接着一根。
那些来得轻松的钱充满了腐朽和肮脏的味道,却足够让他蒙住双眼弯腰捡起。
裴秋犹豫几秒,思考着去派出所的路线打车方便还是坐地铁方便。
他想象自己在洗一只袜子或者是刷鞋,手指朝着某处探了过去,切实感受到了两个词。
他用烟头指了下那些人:“我和他们年龄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地里给农户干农活,一天30块,补贴家用。”
空气里弥漫花香,浑身上下浸淫在芬香馥郁的花海里,抬头就能看见湛蓝澄澈的天。仿佛可以使人抽离那个错综复杂的功利社会,短暂歇息一口气。
然后他就被乔洲喊了过去,命令他倒酒,命令他洗牌,临走时还送了他一张银行卡。
裴秋无所谓摇头,懒洋洋说:“我很好啊,晒太阳呢。”
裴秋只收了一辆帕加尼,那车还停在保养店里闲置着,保养费扣的乔家的钱。
裴秋回他一个温温柔柔的浅笑,眼睛弯弯,笑望着有些稚嫩的乔洲。
十分钟后,他又泡好了退烧药,撬开乔洲的嘴巴往里灌。
水下很快就被血染污,不断流出一些污秽液体。
他给人掖好被子,再次呼了口气。
他扯着毯子把人包在里面抱在怀里,翻了个面,掀开遮掩臀部的毯子,然后一点点上药。
事后乔洲和他溜街时都是他来开车,可能看他开得辛苦,豪横得把车库里最喜欢的几辆限定超跑送他了。
遭到什么样的报应他都无所谓,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折磨乔洲。
在那一晚他学会了抽烟,也学会了什么抽烟姿势才最好看。
长椅的后面种着一片花苞怒放的梅花和即将进入花期的樱花,梅花开得烂漫,掉了一地斑白皎洁的花瓣,椅子上也沾了一些小巧的花瓣。
裴秋低头看了眼怀里呓语的人。
他沿着石子路散了会步,走到了经常来的长椅上。
裴秋找个位置坐下,兜起卫衣帽子。宽大的帽子遮盖住耳朵和眼睛,既能降噪又能挡点阳光,他环住手臂,脑袋抵在椅背上,姿态随意靠着椅子闭眼打盹。
一切细节仿佛历历在目,但实际上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清理完毕之后他又将人抱了起来,小心放到卧室床上,并非看在对方惨状而心生怜爱,只不过是怕扔的动作会折损对方不太顽强的生命。
比如他的人生,比如他和乔洲。
裴秋用脚抵开半阖的浴室门,将怀里的人放进浴池子里,再拧开水。
给他车?
裴秋顿了顿,松开了手,把他扔在地上。
他蹲下身看着对方聚不了焦的眼眸,继续补充:“如果你今天没死成,那我今后会变本加厉折磨你,所以你想恨就恨我吧,随便你了。”
他的食指沿着圈一点点仔细清理。
他踢了一脚昏沉的乔洲,唤回对方的意识,说:“乔洲,你恨我吧。”
说完后像是给烧得迷糊的乔洲下了通牒,他伸手打横抱起瘫倒在地的乔洲,而对方残留的意识在他怀里下意识操控手脚,挣了两下。
打车的话,驾驶位司机或许会好奇,多问一些不该问的,所以还是乘坐地铁吧,虽然需要徒步多走几百米的路程,但是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纠纷。
乔洲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脑袋后仰着靠在他的肩上,鼻子可能堵住了,嘴巴张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喘气声。
乔洲还在无意识嘟囔:“讨厌裴秋,骗了我……”
烧得脑子糊涂了还在想着这件事。
很多和他同龄的人因为存款和房贷车贷忙碌奔波,而他从来就没有担忧过这类问题。他的人生勉强称得上精彩,存款有很多,发不完的钱,够他一辈子挥霍。
用勺子硬怼勉强喝完了碗里的药,但是床单和他也遭了点罪。
裴秋调转头看向出声的人,对方脸上有些担忧,笔记本已经合上放到了一边,男人说:“我感觉你状态不太好,有些事情积压在心里得不到释放会产生负面情绪,说出来后别人或许能帮你疏解一下,提供一些建议。”
裴秋不知是他折腾乔洲,还是乔洲折腾他。
“心情不好吗?”
另一张椅子坐着个气质成熟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穿着一身咖色休闲西装,旁若无人操作着腿上的平板电脑。
乔洲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真的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