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斜塔(1/8)
戴蒙一身血的时候发觉自己也不过是个庸人,他也会恐惧。
镊子嵌进他手指指缝里往上顶,用力前推,直到甲根。每完整卸下一片甲盖,施暴者就拿着手机在歌单里换一首比先前轻快的歌。
没有人,没有人能救他,戴蒙喊了太久,嗓子已经哑了,他的痛呼慢慢变成持续不断的呻吟,好痛啊,能不能直接休克死掉。
施暴者开始褪他的袜子,捏住他的脚上下打量,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我记得你喜欢踢足球。”
“放开我……放开我……”戴蒙费力地蜷身蹬腿,想拔回自己的脚,却发现根本没用,这人手劲实在太大。
“别闹,”对方轻轻地挠了挠他的脚心,“切错地方整个断掉就不好了。”
戴蒙霎时脑袋嗡了一声,鼻血止不住地下,他终于到了极限:“求你,放过我吧…你打我脸,你,你…折我胳膊…,划我背,什么都行,别动我腿…”
“他们可没放过我啊,”施暴者微笑着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我那么疼,你这才哪到哪?”
“三百多刀啊哈哈哈——”
戴蒙开始战栗,绝望地嘶吼道:“你到底是谁啊?!”
“别怕别怕,我手很稳的,”他戳了戳右眼,“谢谢你,让我的人生变得这么多姿多彩。”
“你是崔晧……你他妈神经病啊——”戴蒙歇斯底里地哭,“我干嘛了?”
“把你在酒吧打工的事告诉你家里是我不对,我拒绝你也是正常人的反应。这不至于!不至于!”
“至于啊,我这个死同性恋你猜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个死同性恋的?”
施暴者附到他耳边自问自答:“被我生父强暴并且起反应的时候。”
“他对我,真的非常疯狂。”
戴蒙一阵窒息:“放过我……”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多好啊,多优秀。”
“可这三百多刀又不是我捅你的!”戴蒙尖叫,眼泪流到下颌没进衣领里。
“可你知情,”他张开双臂圈住戴蒙,“你得补偿我,拿整个人生来补偿。”
“你要么今天被我活活弄死,要么……”
男人舔他嘴角:“让我爽到射出来。”
戴蒙发抖:“你到底想怎样?”
“你上我或者我上你选一个,”男人解开西装外套露出马甲,西装裤也褪到脚边,圈在两条大腿上的黑色衬衫夹明晃晃地亮出,高度和女人穿超短裙时配的超长筒袜别无二致。
“我上你!”戴蒙恶狠狠的,“你他妈赶紧解开我。”
“不可以,所以今天是骑乘位。”男人一脚踹断凳脚,戴蒙立时跌到地上,鼻子猛地往下磕,血流得更凶了。
男人薅起他的头发抓住他翻面平躺,“好可惜你不能给我做扩张。”
戴蒙双手别在身后压得生疼,面无表情地喘粗气:“变态。”
“我是,你要用力动动,这样我我们才会都舒服。”
男人拿下眼镜抹了抹自己的右眼皮:“是不是和真的一样,完全没看出来。”
“我很喜欢他们家生产的高分子义眼。”
“别废话了,我对你的面容修复过程没有兴趣。”
“那不行,”男人慢条斯理地解领带,“我那么疼,你不知道,还一脸阳光地迎接自己的美好人生,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戴蒙真是日了狗了,他感觉到一只手掌附上他的裆部轻按……
戴蒙耳边不住地回响那些淫靡的水色,旖旎的喘气,他是真的见识了什么叫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男人面色兀自潮红着,桃花眼眯起:“我果然还是想听你惨叫。”
一字螺丝刀尖端反射的慑人光亮落到戴蒙眼中,“呐呐,我就不客气了?,”依然是强力的挤入,直插神经搅弄,像强行剥开尚有数十天破壳的鸡蛋,血汩汩顺着他的卧蚕,眼袋,起子手柄溜达达的滑到带着手表的霜白手腕上。
戴蒙脑袋里的弦崩断后反而清醒了,他很惊讶自己的耐受力,虽然疼得整个人都在痉挛?,但说出来的话表意十分清晰完整:“你还想要什么,只是折磨我对你来说根本没用啊,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
“啊啊啊,哈?我没想好呢。”男人丢掉螺丝刀,故作苦恼捏住自己下巴。
“好像也没什么,该死的都死了。”他眉目低垂下来,无限温柔。
“你是最后一个,也是我唯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置的人。”
戴蒙半夜痛得醒来,惊觉崔晧打了一张行军床睡在他旁边,而他的一只手正拷在床头。
崔晧睡得也不安稳,背对着他的方向弓起,整个人的长度蜷曲到平时一半,衬衫缩至腰间,一条休闲裤松松垮垮拦在胯上,被拉得更长一边的系带落到被子上,无端地少年气。
崔晧抓着枕头皱眉,口中念念有词,有几个音节总是反复出现,戴蒙反复辨认几遍才觉出来是个人名,崔……崔什么?
戴蒙心念电转间冷冷发笑,哦,是他的好爸爸了。
老混蛋对崔晧下手这件事想想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崔晧生得的确好看,哪怕是现在右眼有些许僵硬奇怪的状态。
崔晧的骨相,体态,好到许多明星模特都要自惭形愧,即使是在戴蒙遇见的他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他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穿条破洞牛仔裤都能光凭背影鹤立鸡群。
他有一种介于男女间的张扬的邪性美,笑的时候气场魅惑,发怒时压低眉眼便能叫人肝胆俱裂,但屈辱时隐忍的神色却叫人暗暗心惊于咬牙切齿时那微张的唇,怎么那么地薄,那么地红?,要滴血一般。
无怪人有亵渎之心。
戴蒙原先有想过对他下手,可惜出了那档子事,现在则是有心而无余力。
回想起与崔晧再度相见的雨夜,戴蒙就懊悔至极,不是因为上了他的车后悔,而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把线索处理得更干净些,早知道全一把火烧了,警察来得就不会那么快。崔晧这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作一通,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他喜欢见血,但绝对不能是自己的血。
啧,流年不利。
戴蒙想着他白日里的神情与之前种种掩护的作为,心里燃起希望。崔晧对他的感情明显很矛盾,又恨又爱,他得抓住崔晧爱他的一面放大,以此赢取更多机会。
他莫名兴奋,为即将实施的欺骗与博弈雀跃,同时祈祷崔晧下手有点分寸,不要在他完全得到信任前弄死他。
后半夜戴蒙微笑着盘算接下来的计划,一直到黎明才再度入睡。
崔晧的生物钟使他起尸一样挺起来,迷迷糊糊地下床,正好一脚踩在戴蒙胸口,差点没要了戴蒙的命。
崔晧去摸丢在地上的西装裤,一脸茫然:“我眼镜呢?”
他光脚在室内走了几圈感到了凉意,终于回了些神:“哦,我不近视来着。”
崔晧蹲下来歪头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戴蒙忍了一口瘀血应他。
“唔,你喜欢吃什么?”崔晧不等他开口就自问自答,“我不吃姜蒜讨厌韭菜海鲜过敏恶心菌类憎恶油辣,所以这些都不许讲。”
“白粥就好,”戴蒙被他堵得一梗,按捺住嘴角抽动接话,“有水煮蛋和玉米就太棒了。”
“嗯,还可以有紫薯,和一份沙拉。”
“我习惯这么吃,早上我半点荤油都沾不得,会吐。”
崔晧活到现在真的是老天垂怜,身娇肉贵,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愣生生耗死了一干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
有时候他自己都心疼自己,都遇见的什么玩意?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谁整他但凡没整死他就等着被他整死。
十几年,全耗在这群人身上,值不?不值。
但气出不了,他一辈子都难受。
他亲手送崔东旭上了路,却也一辈子活在了他的阴影里,终于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昨晚他梦见崔东旭死前的场景,热烈飞扬的烈火与气流裹挟着汽车碎片高升,绚烂得像朝阳于高山初起时掀涌的层云,斯长于世最光辉的时刻是葬礼。
然后接受遗产时,那个放在银行的保险柜打开后只有一封信。
崔东旭手写了两页纸,全是分析他以后要如何生活以及走出阴影的方式?,还说早料到死亡的结果。
“反正防不住,命给你,开心玩就是。”
这个老男人自己玩爽了开开心心去死,还他妈装一波情圣,用这种方式膈应人一辈子,多毒啊,多损啊,太他妈恶心了。可崔晧当时还是哭得像个傻子一样,恨是真他妈恨,爱也是真他妈爱,那是他亲爹,算计了他十几年的神经病,宠了他到死的情人。
他荒芜的世界里从此缺了一角,完美又血色淋漓。
“你他妈就该下油锅,别轮回,”崔晧真心实意地吼,“省得又祸害人家。”
回过头来,他孑然一身,于是又寄希望于该死的爱情,面对另一个虚假的男人。
崔晧看到他眼里的残忍,明白语言的虚伪,满心只有可笑二字。
但不知为何还是去接近,他实在怕极了孤独。
崔晧打开液晶电视,冷不丁看见新闻如是说:“近日,警方查明【慈悲佛】连环杀人案件凶手身份,系n大医学院博士在读生戴蒙,现场抓捕失败,遭遇疑似其同伙者阻拦,望民众踊跃提供线索,使凶手早日归案,让死者瞑目,沉冤昭雪。”
崔晧搜索具体案件情况?,看完一脚碾在戴蒙伤口上左右摆动地重搽:“十五个,你还挺有本事。”
戴蒙痛得冷汗浸出,牙关咬得生紧。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崔晧懒洋洋地拖长调子,“但我还真是看不惯你。”
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受害者还男女老少病弱残齐全,一类都没放过。
崔晧笑得阴郁:“前面三十年不装得挺好,怎么突然发疯了?”
戴蒙不语,面色沉下去,阴沟里翻船,没被警方逮到,先要给这自诩有所不为的假正义使者弄死。什么协助逃亡的同伙,分明就是个神经病的绑架犯。
崔晧对他心中想法似有所感:“感受一下他们当时的恐惧如何,你之前表现得挺好的。绑匪与人质的火花都是这么摩擦出来的。”
斯德哥尔摩,开什么玩笑?
戴蒙弓腰,笑了笑:“崔晧,你对我还有感觉对不对?”
崔晧大大方方承认:“是,你要么想方设法杀了我逃出去,要么就被我耗死。”
“或者,我带你去自首。”
“再或者,爱上我。”
现在的崔晧八分像鬼二分是人,他的痴狂与崔东旭一脉相承,却又有所不同。
崔东旭强权傍身,机关算尽,一切尽在掌握,是猎手。
崔晧身陷罗网,惊慌仓皇,拼尽全力横冲直撞,直打到头破血流,无法动弹,是野兽。
而如今野兽盯上了一条毒蛇,各自心淬尖刀,磨匕霍霍。
戴蒙说:“一个月,赌吗?”
“可以,”崔晧扬眉,“你想怎么玩?”
“解开我手脚的束缚,活动范围要尽可能地大,保证我的正常通讯与日常生活需求,我们之间的距离要像同居一样近。”
“可以。”崔晧毫不犹豫应答。
但他下一个动作霎时使戴蒙五官扭曲:
崔晧取出了一套完整的注射器与一小袋白色粉末,“一点保底措施,”嘴角弧度极其优美地微笑着。
“海洛因?”
“对,你别挣扎,不然我一个不小心乱扎扎错地方就不好了。”
戴蒙千刀万剐了他的心都有了,嘴唇往两边扯到最大,嘴角几乎要裂开,眼眦可怖地张大,红血丝爬上他那只剩下的完好的眼球,它碌碌转了一圈定在即将扎进静脉的针头上,喉咙里咔咔作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戴蒙想,喂喂,你越害怕他越高兴,镇静点。
但是他可怜的大脑嗡嗡嗡地一直在叫,不要看,不要看,只要能够离开,这种东西又不是没办法戒掉。
“你怎么在抖啊?哈?”
戴蒙直勾勾地看见银色针头贴紧皮肤,猛烈痉挛,喉头终于能动:“别用这东西……”
“我确信这东西必须用,”崔晧迅猛地将一针药剂全管推进他大臂下端靠近肘弯的位置,一滴血珠沁出,像美人的朱砂痣。
戴蒙抖出一声急促的哀鸣,崔晧冷笑着弯起嘴角,他播放起一个录像带:“你看一看啊,我当时多痛。”
……
猩红的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边残破的油画框,少年遍身伤口衣不蔽体地横躺在铺着细碎石子的废弃铁轨旁,四处是多层次的黑白灰三色构成的巨大环境,只这一块有颜色,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畸形的美。
少年崔晧那一刻完全死去,只有灵魂在呻吟:“崔东旭,救我好不好……我要死了……你在哪里……”
“我想……回家。”
……
崔晧狎呢地捏住戴蒙的下巴亲戴蒙的嘴唇,被咬出个深红色的豁口,他也不恼,拉开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戴蒙:“要是太快结束不就没意思嘛,嗯?”
“以防万一,我再上法的试探与情之所动的粗暴疯狂。
“把我捡回来了,就再也不要丢掉,行不行?”崔晧亲弯弓起身把头埋在他胸口,闷闷的讲,“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到,不要再对我发火。”
崔东旭没有说话,他想,这和真正的爱上是两码事,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崔晧又开始哭,这人从小就又凶又娇气,上小学打架明明怕痛怕得要死,还是一边哭一边往死里揍人家,被偶尔扫到身上的几下拳脚搞得如丧考妣,每回对方挨了打还得反过来赔礼道歉,好一个人间活祖宗。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崔晧手指死扣住他的腰又不敢用力,慌张极了,“我会听话,真的会听话。”
“要,”崔东旭揉他的头发,“怎么会不要。”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崔晧一整晚不停地问,崔东旭便不停地答,直到东方发白,崔晧才心满意足有了困意贴紧他睡了过去。
此后半年,崔晧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极为敏感,活像行走的水库,气质也变得与以前不大相同,仔细分辨并形容出来就是多了一种不自觉的媚态,以至于等他身体彻底好透便法,先下巴搁在脖子最底下于锁骨相接的那块皮肤上,下滑,用鼻子顶住,一点一点往上推,鼻子顶过以后是表面半干的嘴唇,很慢,像是要确认什么,然后张开嘴轻轻地咬,舔,最后以含住喉结结束。在浴室的镜子里面,戴蒙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很脆弱,小动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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