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8)

    033

    夏齐文并未在明湖镇过夜,带着签好字的合同连夜赶航班走了,看上去比陆闻津还要忙。

    心中大石落地,加之明天上午没有拍摄安排,沈怿一时心血来潮,想出门压马路透透气,于是拉着陆闻津从酒店后门溜出去,躲开代拍,循着导航,一路走到临湖的人行道上吹风散步。

    是夜,天朗气清,月华如练,星满天穹。

    深夜十点有余,路灯稀疏昏黄,湖边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夜跑散步,微凉的晚风裹着湖水草木的味道拂面而来。沈怿没有戴口罩,清晰地触感到了风的形状,嗅尝到了香樟的气息。

    陆闻津走在他身侧,眼神扫过那稍显光秃的后颈,给他拉上了卫衣兜帽。

    “干什么。”沈怿把帽子拂下去,气鼓鼓地说,“少捉弄我。”

    陆闻津伸手覆上那截暴露在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解释道:“怕你冷。”

    脖颈纤细,肌肤温热,头发略有些扎手,手感还不错。

    “咸吃萝卜淡操心。”沈怿不太领情,推开他的手,“你后面也没留多深,你不冷,我就不冷。”

    沈怿的确不是很怕冷,但是他的免疫系统要比陆闻津的脆弱许多,稍有不注意就容易感冒。

    他不乐意,陆闻津也不强求,只是默不作声地绕去了傍湖的一侧,用身体给他挡风。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芜城?”沈怿后知后觉地发现,陆闻津已经来这儿一整天了,相比夏齐文,陆闻津的逗留时间久得不正常,而且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况且这两天也不是周末。

    陆闻津说:“等你拍完,一起回去。”

    拍完还得五天,陆闻津一周都不去公司?

    “你不会是被爸撤职了吧?”沈怿萌生了一个大胆却合理的猜测,“因为相亲的事?”

    “父亲确实对我有所不满。”公司的事不好瞒,陆闻津只能坦言,“撤职不至于,是我主动请了个年假。”

    请假是昨天上午的事。

    陆闻津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去相亲,上周六晾了陆垠一天,电话不接,信息没回。

    陆垠被他气得不轻,又没处发作,便想在股东大会上削陆闻津的权,压压他的气焰,让他把几个重点项目转交给其他人去做。陆闻津当即大方点头,开完会索性请了个年假。

    到底是他离不开公司,还是公司更离不开他,陆垠怕是还没弄清楚。

    一天半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东来董事长和总裁俩父子闹矛盾的事应该已经在芜城圈子里传开了。

    不过幸好远晟集团的董事长和那位千金都是低调谨慎的性子,并未在事情尘埃落定前走漏过风声,避免了“远晟究竟为何入不了陆闻津的法眼”这样的新闻满天飞,也避免了陆家的内部矛盾被舆论改写成两个财团之间的矛盾。

    至于私下的赔礼道歉事宜,陆闻津相信,陆垠更愿意亲自处理。

    “这一天迟早会来,与其说是因为相亲,不如说是我注定要当逆子。”陆闻津接着道。

    沈怿不太懂公司股东会董事会之间的弯绕周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陆闻津,思来想去只能在经济上尽绵薄之力。

    他哥俩好似的拍拍陆闻津的后背:“没关系,要是你真被撤职了,我还有存款呢。”

    陆闻津握着实打实的股权,陆垠根本不可能轻易断他后路,退一万步讲,就算陆闻津真被扫地出门了,也还有信托基金托底,怎么说都是用不着沈怿救济的。而如果陆闻津真要用钱,沈怿就算把小金库掏空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过他这话讲得既仗义又可爱,陆闻津听着心底发甜,没舍得打击他的自尊,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道:“打算包养我啊?”

    “什么包养?包养你我能得到什么?”沈怿扭过头,不解地瞧着陆闻津,心道这人最近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谁要包养他陆闻津啊,家务半点不会,脾气阴晴不定,喝了酒还会耍酒疯亲人,除了这副皮囊简直一无是处。

    “取决于你想得到什么。”陆闻津也看向沈怿的眼睛,“钱、爱、性,我都可以奉上。”

    沈怿怔了一下。

    这好像不对吧?“爱”和“性”也就算了,为什么被包养者还得给包养人“钱”啊。

    等等,“爱”和“性”也不对啊,他和陆闻津之间根本不可能有这两样东西。

    不是,怎么就扯到包养上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闻津就算再困顿也不至于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吧?

    沈怿觉得陆闻津在逗自己玩,竖起食指,手掌平置于指尖,做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我没说包养,这些东西你留着给别人吧。”

    后面那半句话听得人牙痒痒,陆闻津没忍住手欠了一把,法地落在他身上,力道都是没轻没重的,他侧卧在水泥地上,无助地蜷起身体,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奶奶看不见,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为什么这么脏。

    “卡——”

    “黄毛”把沈怿拉了起来,沈怿向他点头致谢,走到监视器旁边,和导演一起看刚拍下的片段。

    刚站定,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了。

    “演得很棒。”陆闻津压低嗓音跟沈怿耳语,吐息洒在沈怿的耳廓,“看得我很想过去帮你打架。”

    沈怿抬手摸了摸耳朵,没搭理陆闻津这个外行,偏头向荣适确认:“导演,这段有问题吗?”

    荣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往前拉了两遍,仔细看过每一帧,缓缓点头:“不错,没问题。”

    这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场戏,沈怿对荣适说:“那我明天可就安心离组了。”

    荣适招呼后勤过来收拾现场,毫不客气地赶人:“嗯,你可以走了。”

    沈怿撇了撇嘴,心道荣导真没人情味,就算不夸夸他这一个多星期的表现,好歹也说句“冬天见”吧。

    “干脆放人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证明你这些天演的都挺好,没有返工的必要。”制片王竹心不知从哪弄来一束捧花,塞进沈怿手里,慈眉善目地看着他,“虽然今天不算杀青,但我还是代表剧组,对你说声谢谢。”

    沈怿捧起花束嗅了嗅,在陆闻津的臂弯里笑得眉眼弯弯:“拍戏是我的工作,花和谢谢未免太客气。”

    “不只是谢你拍戏辛劳。”王竹心意有所指地说,“还是谢你帮剧组及时排除隐患,没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鱼烧。

    沈怿一行人只化了点简单的彩妆,戴着基础的遮眼面具,没换衣服也没配道具,即便气质身材再出挑,在这样浮乱的人群中也丝毫不扎眼,反被衬得稀松平常。闹市里,所有人都一样,是人潮,是众生,是炊烟巷陌里不起眼但独一无二的个体。

    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仅有寥寥,但保险起见,六人还是没敢扎堆,选择了两两一组,分摊被认出的风险。

    沈怿陆闻津一组,任桦岑可听一组,段恂池或一一组。节目组分别安排了三个摄影师跟拍。由于今晚出s的人很多,扛着摄影设备到处蹿也不算稀罕事。

    烤苕皮摊位前,沈怿戴着蝴蝶假面,捧了一杯藕粉悠悠搅拌,神秘兮兮跟戴着蝙蝠侠面具的陆闻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当演员吗?”

    陆闻津隐约能猜到原因,但还是很配合地当了倾听者,问他为什么。

    沈怿的目光落在对面摊位前,“哈利”正在向摊主挥动魔法棒,说这份生煎必定会很美味。

    “你看这些人,扮演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表演可以让人体验多种不一样的人生和命运,不必要时时刻刻都当自己。”

    沈怿自顾自说完,眯着澄亮的笑眼看向陆闻津:“难道你没有过吗?不想当自己,想成为别人的瞬间。”

    怎么可能没有过。

    陆闻津曾无数次设想,如果自己不是沈怿的哥哥,而是别的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考虑世俗伦常,无所顾忌地袒露真心。

    “有过。”陆闻津坦诚道,“但我还是觉得当自己最好。”

    当陆闻津可以一直站在沈怿身边,做沈怿身旁的树,头顶的伞,替沈怿遮风挡雨。

    “不冲突啊。”沈怿挑起一勺藕粉,边吃边说,“自己再好,也有未尽未达之事嘛,假托于他人他物,可以弥补一些遗憾。”没吃两口,他把杯子递给陆闻津,“不过你可能不屑于这种精神胜利法就是了。”

    在陆闻津看来,演员和角色是相互成全的,演员体验经历角色的人生,角色也因演员的表演而有了血肉灵魂,这并非单方面的精神投射,而是跨越次元的双向沟通。

    沈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内心深处对于表演葆有一种敬畏谦谨的态度。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全过某个角色,所以才会不经意间说出这样自贬的话。

    陆闻津不爱听沈怿自贬,正想开口,身后的摊档老板先一步抢走了沈怿的注意力。

    是烤苕皮好了。沈怿反过身去捧起纸盒,咬了一口,眸中亮起惊喜的光彩,献宝似的将纸盒托举到陆闻津嘴边:“你尝尝这个。”

    “这是你作为演员独具的天赋灵性,不是什么精神胜利法。”

    陆闻津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讲给沈怿听,而后才缓缓低头,在留有齿印的那端咬下一口。

    沈怿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陆闻津还停留在先前的话题,俏皮地笑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见陆闻津喉结随着吞咽而起伏,又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在吃喝上,陆闻津只对酒饮有些许兴趣,食物对他而言只有果腹之用,鲜少有“难吃”或“美味”之分。

    由于味蕾麻木无能,陆闻津在评价某种食物时往往采用很唯心的方法,所以他对沈怿说:“很不错,确实好吃。”

    沈怿喜欢的、吃过的、投喂的东西,只会好吃,不会难吃。

    嵘城人重辣,沈怿特地点的微辣,头两口时候辣味不甚明显,他便没留意。等到吃完了,堆叠的辣感逐渐显露,沈怿唇舌像着了火一般,又烫又痛,眼泪鼻涕也开始往外冒。

    沈怿吸了吸鼻子,对陆闻津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陆闻津心神领会,取出纸,先替他擦过含泪的眼睛,又给他擦了擦嘴,把纸巾掷进一旁的垃圾车里。

    “吃口甜的缓缓。”

    陆闻津舀了一勺藕粉喂给沈怿,沈怿乖乖张嘴衔食。

    在辣椒的刺激下,沈怿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艳红色,陆闻津将视线落在那唇瓣上,觉得色泽可以媲美夜市街口的冰糖葫芦。

    “两位哥哥,你们是情侣吗?”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插进两人之间,“蝙蝠侠大哥哥,要买支花儿吗?”

    沈怿垂眸,瞧见一个瘦矮的男孩,手里抓着几支玫瑰,正仰着脑袋瓜巴巴地望着陆闻津。

    辣意未退,嘴里又有东西,沈怿不便开口解释,给陆闻津抛去一个眼神。

    陆闻津接收到这个眼神,低头说:“要一支红玫瑰。”并没有解释男孩的法地奔涌。嘴唇和舌头更是烫得快化了,一会儿被陆闻津的牙齿轻咬,一会儿又被陆闻津的舌头挑逗,他变成了被陆闻津含在嘴里的一块软糖。

    待到氧气稀薄到让人呼吸困难,陆闻津才肯松开这块可口的软糖。

    “你、你这是欺负病患,小人行径。”沈怿指控他,脸蛋红扑扑的,气势半点没有。

    “嗯。”当小人可比当君子快活多了,陆闻津坦然承认,又啄了一口那泛着水光的唇瓣。

    “你再、再这样今天不让你留夜了。”沈怿隔着软绵绵的被子推他的肩膀,瞪着眼,做出凶恶的样子。

    “我再给你揉揉肚子。”陆闻津见好就收,掀开被子躺进去,换了种方式替自己谋私利。

    两分钟后,屁股被硬物抵着的沈怿实在忍无可忍,出言提醒身后的流氓:“你硌到我了。”

    “那你面朝我。”流氓有流氓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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