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8)

    034

    沈怿虽然生气,但还是打电话给前台,让人送了一床新被子过来。

    不盖同一床被子,应该就不至于睡觉往陆闻津身上攀了,也就不用担心会压到陆闻津的伤。

    于是陆闻津洗完澡出来之后,看见的景象就是沈怿一个人裹着一床被子,远远地蜷在角落睡着,给他留了大半边床,以及一床单独的被子。

    像一只气呼呼的小仓鼠。

    陆闻津以为仓鼠早已安然入梦,小心翼翼地把被单抻平,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结果刚沾上床垫,一旁的拱起里噌地坐起一个人,板着脸问他:“你抹药膏了吗?”

    相比仓鼠,好像更像地鼠。

    他主动搭话,陆闻津有些讶异,又担心再把人惹生气,没敢问为什么还不睡,顺着话头回道:“在医院抹过了。”

    “在医院抹的不作数,你刚洗了澡,得重新上药。”沈怿说着下了床,去一旁的茶几抽屉里取出软膏和药气喷雾,到床缘坐下,对陆闻津说:“趴着,我给你涂药。”

    他故意用很差的语气说话,但语意里固有的关怀摆在那儿,无论怎么听都是熨帖的。

    今天晚上的沈怿像一把忽燃忽灭的柴,陆闻津心腔里的血液被反复加热,时而滚烫时而如常。

    譬如眼下,陆闻津的心就滚烫得不行。

    他甚至生出了些许不顾一切的冲动。

    不顾时机是否成熟,不顾气氛是否到位,不顾是否有挟恩图报之嫌。

    “陆闻津,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没有及时得到回应,沈怿以为陆闻津没听到,并且十分不理解陆闻津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开小差。

    陆闻津向沈怿凑近了些。

    沈怿以为他有话要说,抬眸看他。然而回应沈怿的不是话语,而是一个落在额上的轻吻。

    轻吻一触即分,陆闻津松开垫在沈怿后脑的手,说:“今日份的晚安吻。”

    “这不是固定流程。”沈怿对诸如此类的唐突行径已经麻木了,简单申明了一下晚安吻的非必要性,转而催促起更要紧的事,“行了,你快趴下。”

    陆闻津悬崖勒马,暗道了声好险,伸手去拿沈怿手里的药:“我自己来。”

    沈怿躲开他的手,面露不虞之色。

    眼看沈怿就要动真气了,陆闻津没敢继续推托,转过身趴下。

    沈怿撩起陆闻津的睡衣后摆,拔开喷雾盖,在淤伤上喷了点云南白药。

    这臻于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还挺有当男模的潜质。

    沈怿看着眼前的宽肩窄腰,脑海里闪过一些沈凝拍过的男模影像,默默替陆闻津又想出一条退路。

    “不是凶你,也不是不肯承你的好意,是觉得没必要麻烦你。”陆闻津趴在枕头上,给沈怿解释浴室发生的事,顺便认了个错:“对不起。”

    陆闻津自带低压气场,没表情时自成一派冷峻的模样,说祈使句和否定句时则更显凶厉。

    沈怿没怎么被陆闻津拒绝过,在浴室时误会了他的态度,后来猜想他多半是自尊心作祟,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受伤脆弱的样子,气也就慢慢消了。

    沈怿哼了一声,“我宽宏雅量,不跟你计较。”

    他将棉签上的药膏在后背上抹开,顺便清了清旧账:“看在你今天帮我挡灾的份上,上回耍酒疯欠的账就当你还过了。”

    陆闻津不想两清,“我不是为了还账。”

    “陆闻津,我不是傻子。”沈怿低着头专注地上药,棉签头轻擦过紫得发黑的皮肤,“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还账,也没有这么想你。”

    药上得差不多,沈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但我就乐意给你清账,不服憋着。”

    好像比笨蛋稍稍聪明一点,但聪明不了太多。

    陆闻津想,如果笨蛋也分大小的话,沈怿可以算小笨蛋。

    如果笨蛋可以吃的话,沈怿大概是个内里软甜的溏心蛋。

    ——

    035

    林岚的指控长文是附着报警回执单一起发出来的,长文中详细描述了自己入公司以来遭受的骚扰和欺辱,指明了赵禀惯用的手段——能哄骗就哄骗,哄骗不成就强迫,如果有人试图反抗,就用前途要挟、用强权压迫。

    林岚还特地提及了沈怿打人一事的始末,并大方承认自己不愿意法地落在他身上,力道都是没轻没重的,他侧卧在水泥地上,无助地蜷起身体,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奶奶看不见,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为什么这么脏。

    “卡——”

    “黄毛”把沈怿拉了起来,沈怿向他点头致谢,走到监视器旁边,和导演一起看刚拍下的片段。

    刚站定,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了。

    “演得很棒。”陆闻津压低嗓音跟沈怿耳语,吐息洒在沈怿的耳廓,“看得我很想过去帮你打架。”

    沈怿抬手摸了摸耳朵,没搭理陆闻津这个外行,偏头向荣适确认:“导演,这段有问题吗?”

    荣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往前拉了两遍,仔细看过每一帧,缓缓点头:“不错,没问题。”

    这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场戏,沈怿对荣适说:“那我明天可就安心离组了。”

    荣适招呼后勤过来收拾现场,毫不客气地赶人:“嗯,你可以走了。”

    沈怿撇了撇嘴,心道荣导真没人情味,就算不夸夸他这一个多星期的表现,好歹也说句“冬天见”吧。

    “干脆放人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证明你这些天演的都挺好,没有返工的必要。”制片王竹心不知从哪弄来一束捧花,塞进沈怿手里,慈眉善目地看着他,“虽然今天不算杀青,但我还是代表剧组,对你说声谢谢。”

    沈怿捧起花束嗅了嗅,在陆闻津的臂弯里笑得眉眼弯弯:“拍戏是我的工作,花和谢谢未免太客气。”

    “不只是谢你拍戏辛劳。”王竹心意有所指地说,“还是谢你帮剧组及时排除隐患,没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鱼烧。

    沈怿一行人只化了点简单的彩妆,戴着基础的遮眼面具,没换衣服也没配道具,即便气质身材再出挑,在这样浮乱的人群中也丝毫不扎眼,反被衬得稀松平常。闹市里,所有人都一样,是人潮,是众生,是炊烟巷陌里不起眼但独一无二的个体。

    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仅有寥寥,但保险起见,六人还是没敢扎堆,选择了两两一组,分摊被认出的风险。

    沈怿陆闻津一组,任桦岑可听一组,段恂池或一一组。节目组分别安排了三个摄影师跟拍。由于今晚出s的人很多,扛着摄影设备到处蹿也不算稀罕事。

    烤苕皮摊位前,沈怿戴着蝴蝶假面,捧了一杯藕粉悠悠搅拌,神秘兮兮跟戴着蝙蝠侠面具的陆闻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当演员吗?”

    陆闻津隐约能猜到原因,但还是很配合地当了倾听者,问他为什么。

    沈怿的目光落在对面摊位前,“哈利”正在向摊主挥动魔法棒,说这份生煎必定会很美味。

    “你看这些人,扮演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表演可以让人体验多种不一样的人生和命运,不必要时时刻刻都当自己。”

    沈怿自顾自说完,眯着澄亮的笑眼看向陆闻津:“难道你没有过吗?不想当自己,想成为别人的瞬间。”

    怎么可能没有过。

    陆闻津曾无数次设想,如果自己不是沈怿的哥哥,而是别的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考虑世俗伦常,无所顾忌地袒露真心。

    “有过。”陆闻津坦诚道,“但我还是觉得当自己最好。”

    当陆闻津可以一直站在沈怿身边,做沈怿身旁的树,头顶的伞,替沈怿遮风挡雨。

    “不冲突啊。”沈怿挑起一勺藕粉,边吃边说,“自己再好,也有未尽未达之事嘛,假托于他人他物,可以弥补一些遗憾。”没吃两口,他把杯子递给陆闻津,“不过你可能不屑于这种精神胜利法就是了。”

    在陆闻津看来,演员和角色是相互成全的,演员体验经历角色的人生,角色也因演员的表演而有了血肉灵魂,这并非单方面的精神投射,而是跨越次元的双向沟通。

    沈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内心深处对于表演葆有一种敬畏谦谨的态度。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全过某个角色,所以才会不经意间说出这样自贬的话。

    陆闻津不爱听沈怿自贬,正想开口,身后的摊档老板先一步抢走了沈怿的注意力。

    是烤苕皮好了。沈怿反过身去捧起纸盒,咬了一口,眸中亮起惊喜的光彩,献宝似的将纸盒托举到陆闻津嘴边:“你尝尝这个。”

    “这是你作为演员独具的天赋灵性,不是什么精神胜利法。”

    陆闻津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讲给沈怿听,而后才缓缓低头,在留有齿印的那端咬下一口。

    沈怿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陆闻津还停留在先前的话题,俏皮地笑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见陆闻津喉结随着吞咽而起伏,又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在吃喝上,陆闻津只对酒饮有些许兴趣,食物对他而言只有果腹之用,鲜少有“难吃”或“美味”之分。

    由于味蕾麻木无能,陆闻津在评价某种食物时往往采用很唯心的方法,所以他对沈怿说:“很不错,确实好吃。”

    沈怿喜欢的、吃过的、投喂的东西,只会好吃,不会难吃。

    嵘城人重辣,沈怿特地点的微辣,头两口时候辣味不甚明显,他便没留意。等到吃完了,堆叠的辣感逐渐显露,沈怿唇舌像着了火一般,又烫又痛,眼泪鼻涕也开始往外冒。

    沈怿吸了吸鼻子,对陆闻津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陆闻津心神领会,取出纸,先替他擦过含泪的眼睛,又给他擦了擦嘴,把纸巾掷进一旁的垃圾车里。

    “吃口甜的缓缓。”

    陆闻津舀了一勺藕粉喂给沈怿,沈怿乖乖张嘴衔食。

    在辣椒的刺激下,沈怿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艳红色,陆闻津将视线落在那唇瓣上,觉得色泽可以媲美夜市街口的冰糖葫芦。

    “两位哥哥,你们是情侣吗?”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插进两人之间,“蝙蝠侠大哥哥,要买支花儿吗?”

    沈怿垂眸,瞧见一个瘦矮的男孩,手里抓着几支玫瑰,正仰着脑袋瓜巴巴地望着陆闻津。

    辣意未退,嘴里又有东西,沈怿不便开口解释,给陆闻津抛去一个眼神。

    陆闻津接收到这个眼神,低头说:“要一支红玫瑰。”并没有解释男孩的法地奔涌。嘴唇和舌头更是烫得快化了,一会儿被陆闻津的牙齿轻咬,一会儿又被陆闻津的舌头挑逗,他变成了被陆闻津含在嘴里的一块软糖。

    待到氧气稀薄到让人呼吸困难,陆闻津才肯松开这块可口的软糖。

    “你、你这是欺负病患,小人行径。”沈怿指控他,脸蛋红扑扑的,气势半点没有。

    “嗯。”当小人可比当君子快活多了,陆闻津坦然承认,又啄了一口那泛着水光的唇瓣。

    “你再、再这样今天不让你留夜了。”沈怿隔着软绵绵的被子推他的肩膀,瞪着眼,做出凶恶的样子。

    “我再给你揉揉肚子。”陆闻津见好就收,掀开被子躺进去,换了种方式替自己谋私利。

    两分钟后,屁股被硬物抵着的沈怿实在忍无可忍,出言提醒身后的流氓:“你硌到我了。”

    “那你面朝我。”流氓有流氓的逻辑。

    “不要,你别贴我这么紧。”沈怿不自在地蠕动了一下身体,结果那东西更硬更硌人了。

    “宝宝,别乱动。”陆闻津喉结滚动,手臂搂得更紧,“你这样我很难坐怀不乱。”

    “你这个臭流氓!”沈怿身体不敢再动,嘴上却在骂人,“不许叫我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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