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看僧面看佛面(1/8)
一群敞着胸膛的男子,在台上跳着极具男子气概的盖蒙舞,引得起台下众女子一片惊呼。
随着鼓声渐息,一身段娇俏,面容柔美的人儿,从幕帐中碎步走出,水云袖从手中抛出,琵琶和扬琴配合起乐。
人儿在台上婉转挥舞,舞姿动人,演绎着一段凄美悲伤的不能言说的禁忌之爱。
情绪几起几落,故事欲结未休。
人儿倒地,乐停,幕挂。
台下众人,都还未能从故事中走出,眼角皆挂着泪。
只怪这世道太多束缚,让人生悲情无限。
沈白锦和顾小小也是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还是有人叫喊她俩的名字,二人才擦了擦脸颊,一齐起身离开。
“锦儿,小小,你们真的来看我的表演啦。”
刚刚在台上表演的俏男娃儿,现在正在朝她俩缓缓走近,墨发如瀑,随意洒在胸前,真真一幅“活色生香”。
“如意,你刚才表演的是什么故事呀?看的人好生悲伤。”顾小小问。
“哈哈,随意表演的,没有什么大意思。”向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沈白锦站在一旁未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悲伤故事中。
看沈白锦没有动静,向如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白锦这才回神。
“如意,你真厉害,不愧是如初大哥的弟弟。”
沈白锦对向如意佩服着。
顾小小追说:“那可不,向家两个儿子,一个师从名医沈鹤,一个风姿灼华的舞师,最重要的还是我和锦锦的朋友。”
向如意轻笑,脸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好不可爱。
三人嬉笑间,沈白锦提议一起去吃饭,说今日是寒斋日,应当吃些好的。
不过向如意接下来还有表演,就没有去,于是沈白锦和顾小小二人出了晓月苑。
走在街上沈白锦想着,如果就她俩的话,那就带小小吃上回承诺的紫糯酥。
于是两个姑娘先去了萃食房,沈白锦给小小买了两大包的紫糯酥,也算是补上之前没吃到的。
俩姑娘一路沿街逛着,看见什么新奇的玩应儿,就阔绰的买下。虽说花了不少钱,却买来了难得的开心。
“哟,这不沈大小姐嘛!”
人还没走到跟前,李宁安就远远地喊着沈白锦。同行的还有太子李辰洺和侍卫统领刘珩。
今日寒斋日,皇上特意给这哥俩安排了任务,由都城的侍卫统领带着,到市井间体察民情。
结果不成想半路遇见了沈白锦,李宁安一时玩心大发,想逗逗她。
走近了,沈白锦看见了太子和刘珩,还有那个该死的李宁安,顿时来气了。
顾小小看见三人,有礼的问了问好。
问完,沈白锦就拉着顾小小要离开,但被李宁安阻拦。
“沈大小姐,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不如陪哥哥们一块逛逛吧。”
“我不!”
沈白锦严辞拒绝。
但是李宁安抓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让她离开,无奈下沈白锦只好向李辰洺发出求救信号。
使劲地给李辰洺递眼色,让他帮自己脱身。李辰洺可到好,含笑的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
看来,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刘珩身上了。
沈白锦把目光投向刘珩,可刘珩竟然把脸别了过去,东看看西望望,就是不看自己,本来沈白锦以为自己灼热的眼神一定能将刘珩“唤醒”,可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了,那大哥也没反应。
人家刘珩当然是故意不看沈白锦眼色的,毕竟李宁安是皇子,他这个侍卫统领还想多当几年。
求助无果……
最后沈白锦和顾小小就像犯人一样,被李宁安“押送”着,沿街“示众”。
而且,也不知李宁安怎么就那么有精气神儿,真的沿着大小街巷从正午走到日落。
天黑了,也冷了。
沈白锦和顾小小都早已没了力气。
“不行,实在是走不动了。”
沈白锦本就有些体弱,走了这大半日的路,可把她累坏了,瘫坐在路旁雪地里耍赖不肯起来。
“不是吧,功夫高超的沈大小姐竟然叫累?”李宁安故意挑衅。
“李宁安,你可太毒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顾相要是知道他女儿被你这样对待,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白锦有气无力的说着,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李宁安看顾小小也正被刘珩扶着才勉强站立。
好在,这时李辰洺终于开口了。
“宁安,你是皇子,不要如此为难两位姑娘。”
说着就蹲下身子,一把将沈白锦抱起来。
“多有得罪了,白锦姑娘。”
抬腿就和刘珩顾小小一起往附近的医馆走。
医馆大夫自然也识得沈白锦就是那沈鹤的女儿,用了最好的办法,给她们医治。
先是给两位姑娘服用了活血立气丸,还给二人在关节处针灸外治,医治期间,这大夫还和沈白锦就“学术问题”进行了深刻的“交流”。
休息了片刻,沈白锦和顾小小神气就恢复了大半。
来了精气神儿,沈白锦也是毫不客气,朝着屏障外的李宁安讽刺报复。
“这皇宫贵族就是了不得,非要拉着别人一起受苦,真是狠心的人,看来皇家弟子多无情这句话可说的没有错。”
“二哥,你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嘛?我可是皇子,这是大逆不道啊!你看着,我定要进去收拾她。”
李宁安起身就要冲进屏障后要将沈白锦拉出来。
李辰洺挡住李宁安,安慰说:“宁安你就安分些,你是皇子,我就不是了么,你就全当是说我呢!”
平时温润的二哥,此时竟也学得沈白锦说这种玩笑话。
李宁安一头栽进李辰洺的胸口,呜呜地喊着:“哥,你怎么也变的和那沈白锦一样了。”
李宁安和沈白锦的脾气闹玩了,医馆里安静了不少,也是这时大家都听见了,某人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李宁安有些尴尬,双臂抱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了那么久,其实李宁安也是又累又冷。不过,整沈白锦更有意思,于是就一直忍着。
众人从医馆出来,李宁安提议先去吃饭,然后在巡察民情。
提到吃饭,谁会拒绝,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思雅居。
思雅居二楼,暖和的包厢。
“刘统领也同坐,一起吃吧。”
李辰洺看着站在一旁候着的刘珩。
“太子,这可使不得,卑职怎能与诸位同席。”
“没关系的刘兄,一起来坐吧,太子和善,不在乎这些拘谨的规矩。”沈白锦也说。
刘珩看着一直看向自己的太子,目光儒雅温润。
随后鞠躬说道:“谢太子恩惠,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五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圆桌的周围,众人不言,尤其李宁安和沈白锦都不抬头看彼此。
其实呀,这两人就是太饿了,没力气争论,怕一对上眼,就又要费力吵个不停。
为了保留夹菜的力气,算是心有灵犀的暂时和平。
菜上齐。
等李辰洺吃上第一口后,其他四人也纷纷开动了。
真的饿了太久,大家吃的都格外香。
李宁安觉得不够劲,还想暖暖身子,便让小二上了两壶青丹酒,也劝着大家同饮。
沈白锦老老实实的吃着饭,懒得搭理李宁安。
“沈大小姐,不来点儿?”
“不用,谢谢。”
“回答的倒是干脆。怎么?你怕酒后显真形,其实你是个老妖精变的啊!”
李宁安言语挑衅着沈白锦。
“老妖精个屁,我不想喝就是不喝,你还能强迫我怎样?”
少女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李宁安。
李宁安也不愿吃饭的时候吵架,撇了撇嘴妥协。
“不喝就不喝嘛,那么凶,分明就是个老妖精化身。”
转而跟李辰洺和刘珩说:“她不喝,我们喝。”
酒楼内皇子饮酒醉欢,街巷外花灯盏盏,为寒冬增添几分温暖。
后来吃饱了,沈白锦看着李宁安那个“丧门星”着实感到心烦,便也喝了酒解闷。
不过,后来……
“二哥,你看那个疯婆子,明明说不喝,现在耍酒疯站在那里,她不会要从那跳下去吧?”
嫌弃的眼神瞟着站在窗前吹风的沈白锦。
“你能小点声说嘛?我是醉了,但我耳朵还好使。”沈白锦声音很平静。
关上窗子,转过身面向李宁安,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神容严肃。
李宁安有点疑惑。
“我忍了很久了,李宁安,你仗着自己皇子身份,总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太子一样温和谦逊。你知不知道,我每日去太学院我都害怕,害怕与你有争吵,害怕你针对我。我一点都不喜欢吵架,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没有烦恼的呆着,更甚至不想去太学院。”
说完,沈白锦就蹲到地上,团成一小团,肩膀轻轻的抽动。
被指责的李宁安看着那可怜人,也着实有些自责,自己平时对沈白锦是有些过分了。
顾小小看自己的姐妹难过,走到窗边,轻拍着沈白锦的后背安抚着。
猛地一下,沈白锦突地站起来,吓了顾小小一跳。
喝醉的沈白锦,直直的朝李宁安的方向走去。
砰—
地上一片狼藉。
李宁安身侧的盆栽架子被沈白锦一把推倒了。
沈白锦双手叉着腰,本来是哭的样子现在又变成大笑。
哈哈哈。
“李宁安没想到吧,你也有栽在我手里的时候。”说完,还抬脚狠狠地踩了几脚绿植的叶子。
旁边站着三人和窗边被吓到的顾小小都惊呆了。
李宁安看着沈白锦很是惊讶,缓缓地说了一句。
“二哥,我觉得她不是喝醉,她是脑子有问题。”李宁安眼神非常肯定的看了李辰洺一眼。
李辰洺也微皱着眉头,嘴角带些无奈的笑。
刘珩也没想过沈白锦喝完酒会是这样的场面,而且当前还有两位皇子,挽救起来实在有些棘手,只能把目光投向顾小小。
而顾小小,早已不忍直视,捂上了脸。看不见就当没发生好了……
收拾残局,酒楼散伙。
皇子们回宫,刘珩叫了马车送沈白锦和顾小小回府。
把沈白锦安全交送给沈鹤后,刘珩又送顾小小,安全回到了宰相府。
香酒迷人醉,有些人一夜深眠,可有些人一夜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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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上三竿。
小丫鬟蝶雨使劲的摇着沈白锦,“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吧,你去太学院要来不及了。”
终于,人醒。
“蝶雨,现在几时了?”
小丫鬟急切的说道:“已经过了辰时半刻了。”
沈白锦一听,猛的从床上做起来,“什么?辰时了!”
“完了完了,我会被严太傅骂死的,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小丫鬟有点委屈地说道:“小姐我都叫您不下十次了,可你也不醒啊,我有什么办法。”
看小丫鬟委屈的样子,沈白锦摸摸了蝶雨的头。
“抱歉蝶雨,这不应怪你,都是我昨日喝了太多酒。”
来不及洗漱,沈白锦穿着昨日一身酒气的衣服,随便披了件裘衣,急急忙忙的赶去太学院。
沈鹤在院里看见沈白锦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路急促,一路狂奔。
一人影从瀚庆宫一直跑到太学院,沿路还撞到了不少人。
在围墙边行礼的小太监盯着远去的身影,摇摇头感叹道。
“看来,三皇子又迟到了。”
昨夜同饮酒的李宁安今日也睡过了,大概这就是缘分吧,让两人又凑到了一块。
太学院内。
有两个人蹲在地上,双手高举,头顶还各放着一本书。
严太傅坐在书案后神情严肃,拍着桌子训斥座下的皇子:“又是晚到,晚到晚到,不要以为你们是皇子郡主,身份高贵,就可以无法无天,不守规矩了。”
一片安静,众皇子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以后什么都不要学了,现在都给我抄皇家训诫,每人一百遍,限时三日,三日内写不完,我就也不再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严太傅甩了甩衣袖,气愤地离开了。
“呼,这也太吓人了,看来,严太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一小皇子小声说。
李数问李辰洺:“二哥,昨日三哥和白锦姐姐是一起去哪里了么,怎么一起迟到了?”
李辰洺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因为他今日也差点迟到。
“昨日,我们去思雅居吃酒了。”
“什么?昨日你们和白锦姐去吃酒了!”李数突然站起来喊道。
一时引来其他皇子的视线,沈白锦听见了,便把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扎进地底下去……
李辰洺有些不好意思。
“昨日父皇安排我和宁安去市井巡察民俗,恰巧遇见了白锦。”
李数有些气愤。
“那怎么能不叫上我呢!我也想和白锦姐姐一起去吃酒。”
其他皇子听了,也随声附和,“是啊,怎么能不叫上我们。”
李辰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纵容李宁安拉着白锦一起巡察,最后才一起吃的酒。
李辰洺想办法转移了话题。
“好了,大家还是先想想这百遍的训诫怎么解决吧。”
李宁安从地上站起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都走吧,我来写。”
“咱们皇家训诫共一百三十六条,每条少则十几字,多则上百字,你能把你自己那一百份写完就不错了,你怎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五皇子质疑道。
李数接着说:“就是,大家都是兄弟,同甘苦共患难嘛,你还是别一个人逞能了。”
“那怎么办呢?光咱们肯定是写三天三夜也写不完。二哥你最大,你想想办法。”其他皇子问李辰洺。
李辰洺在一旁沉思……
思虑了一会儿,李辰洺对各皇子安排。
“宁安,你去尚宫局找崔尚宫要些耐湿的薄宣纸,尽量多。”
“老四老五,你们现在全宫找三年前的老砚墨,就是色浓易干的那种。”
“老六,你去浣洗局,找主事的老嬷嬷,让她为我们空出一个池子。”
“小数,你带着其他弟弟们,回各殿,把自己宫内能供自己差勤的宫女太监都叫来,人越多越好。”
“各自安置好一切,一个时辰后在这太学院见。”
安排完众人,大家匆匆去办各自的任务。
在李辰洺身后的沈白锦,呆呆的问:“那我呢?我该干些什么?”
李辰洺转过身,语调温柔。
“白锦姑娘,你要办的是,需要去太医局想办法借来十鼎火炉。”
有点意外,就这么简单?
但沈白锦没有这么问,而是老老实实的照着李辰洺说的去办了。
毕竟这事也是因她而起,她很自责连累了大家,但好在皇子们都很善良义气。
赶到太医局。
沈白锦直接去找了向如初,最近爹爹照顾娘亲,告假了一段时间,所以太医局目前暂时主事的是其他老医官和向大哥。
终于,在煎药间找到了向如初,此时向如初正在亲自煎着皇上的冬日补药。
见沈白锦来了,向如初也不好奇。
早已猜到,这丫头肯定是有事要求自己,毕竟她有什么事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向如初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扇着炉火。
“说吧,又什么事儿求我?”
沈白锦有些不会意思开口,“向大哥,那个,最近,医局里忙嘛?”
“诶呀,不要扭捏了,直接说什么事儿吧!”
向如初直接戳穿。
沈白锦走到向如初旁边,蹲下看着炉火,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借十鼎火炉。”
向如初惊讶。
“什么?十鼎火炉,医局总共才不到二十三鼎?”
接着向如初又好奇问道。
“你借十鼎火炉干嘛?你是要煎多大一份药啊!”
“不是的,向大哥,我是有其他的事。”
沈白锦犹犹豫豫。
“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害皇子们被严太傅罚了,现在太子出的法子要用十鼎火炉,所以安排我来借。”
说完,沈白锦更加羞愧,害了皇子们被罚,现在又要为难向大哥。
向如初看沈白锦如此为难,于是同意了。
“这样子啊。那就借你吧,不过只能三日,到时候一定要还回来,物资局会定期来查的,时间长了,那帮老太医我也不好应付。”
向如初放下蒲扇,起身带着沈白锦去了典药房,安排了几个医局吏目,准备晚些时候,分批把火炉送去太学院。
火炉这块已经安排好了,沈白锦跟向如初道谢后,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医局。
路过煎药间时发现,刚刚向如初煎的那份药,盖子没有盖严,沈白锦便随手盖好后,就赶紧赶回太学院。
沈白锦回到太学院,还很早,看见只有李辰洺在,于是两人就一起默默等着其他人回来。
两人坐在书堂内,空气有些安静的凝固。
沈白锦先打破了沉默。
“昨夜,让太子见笑了。”
李辰洺抿嘴一笑,像是回忆起什么来,慢悠悠的说。
“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听见这话,沈白锦小脸一红。
不好意思的回应:“是。”
 没错,昨日沈白锦醉酒的样子不是李辰洺第一次看见了。
上次春围,沈白锦随太医局的医队同去了春围猎场。
在猎宴会上,她多喝了几杯。错把李辰洺认成了向如初,宴会散场回帐篷的路上,一个劲的跟人家找话说,好不烦人。
一想到这里,沈白锦都不好意思在回忆下去。
因为……
她一路跟着,跟去了李辰洺的帐房里,然后在哪儿,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没错,她沈白锦在太子的帐房里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醒来,沈白锦发现自己躺在太子的帐房里,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后来,做好被打的准备去找太子受罚,好在太子李辰洺是个儒雅大度的人,原谅了沈白锦,二人也就此相识。
算上昨夜的醉酒撒泼,沈白锦长这么大一共两次醉酒耍疯,都让太子看见了。
沈白锦心想,不能让太子更加讨厌自己了,以后要可要安分老实些。
……
过了晌午。
堂内安静,屋外微风,有些零星的雪花从檐上飘落。
有人喊李辰洺。
“二哥,二哥,崔尚宫已经答应了,可以供五千张薄宣纸。”
李宁安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的。
不一会儿,老四老五老六也回来了,还带着十几盘墨砚,都是三年前的老墨。
老六对李辰洺说:“二哥,浣衣局的池子已经为咱们空出来了。”
“好。”
李辰洺回应,话音刚落。
那边李数带着一大帮人乌泱泱地赶来,人数众多,李数领头在前,气势无两。
人都聚齐了。
在李辰洺的安排下,大家分头忙起来,皇子们开始写训诫,而且要求一律只能用老墨写在薄宣纸上。
然后由下人分好,一些下人再拿着未用的宣纸,一起送去浣衣局浸湿。
这个能让皇子们少写一半的法子就是——湿拓法。
用浸湿的宣纸,铺在写过字的宣纸上,这样墨汁浸染上另一张纸,然后两张纸一起晾干后,就能得到两份一样的训诫了。不过为了防止纸张黏连粘住,就要有人一直看着,在纸张半干时就要揭开,这样才能拓的完整。
而时间紧迫,等着纸自然干太慢了些,所以让沈白锦借了十鼎火炉,来烤干纸张。
皇子们一起在太学院学堂写着训诫,没有一人离开。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堂内有些昏暗。几个小太监机灵的把烛灯点亮,一桌放了一盏。
“不行了,这着实太累眼了,我可要歇一歇了。”老六说完,疲惫的靠着椅背。
李辰洺也放下了笔。
“写了这么久,大家都歇一歇吧。”
众皇子闻声,停笔休息,有的靠着椅背,有的站起来散散步,或者闲散的聊聊天。
不过,有个人一直奋笔疾书。
那就是沈白锦。
李数看着有些心疼,“白锦姐姐,休息一下吧。”
“不用,是我惹的祸,我要尽快写完,好帮其他皇子分担些。”
沈白锦回答,连头都没抬。
一旁休息的李宁安看着那少女奋力的样子,自己有些愧疚,也继续拿起笔写着。
其他皇子见状,也都不在休息,继续抄写着。
晚些时候,太医局把火炉送来了,李辰洺命人将七鼎火炉送去了浣衣局,另外三鼎留在了太学院。
火炉在堂里燃着,很是暖和,窗外映着雪景,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飘飘洒洒。
一直到到天有些微亮,众人才离开太学院。
整整两日,各殿的皇子们早出晚归,每日都急匆匆的赶去太学院。
各宫娘娘,看着孩子受苦,都不忍心,就去找皇上抱怨,说那严太傅罚的太狠。
皇上到没说什么,只是叫她们少管。
又是一深夜。
在太学院一角落处。
“皇上,我是不是罚的太多了一些。”
严太傅看着堂内通亮的光,思虑着。
皇上倒是很高兴。
“这帮小子还是第一次这样齐心协力,罚的好!”
夜越发深。
众人今日也熬到很晚,有些皇子在子时回了各宫各殿,也有几人没走。
现在堂里只剩下,沈白锦李辰洺李宁安李数四人。
不过,李宁安和李数正在小憩,一人仰在太师椅上,一人趴在桌案上,都睡的深。
沈白锦还在书写着,近几日属她最辛苦,两日加起来就睡了几个时辰。李辰洺看在眼里,但不好言语,也就一起陪着。
烛光微弱,一整根蜡点到了头。
天透亮了起来,沈白锦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呼吸有些费力。她知道自己这个破身体的状况,为了不再给大家添乱,她是该休息休息了。
趴在案上,很累,但是神经高度紧绷着,让她迟迟不能入眠。
看沈白锦终于休息了,李辰洺便起身拿着自己的裘衣给沈白锦披上。看着沈白锦有些苍白的脸,心里觉着,这姑娘脾气真是倔的很,很像一个人,那个离世的珈辕皇后——他的母亲。
一时思念连绵不断地涌入李辰洺的内心。
感觉有人为自己披上了衣服,一直没睡着的沈白锦,微微抬起了头想要道谢。
四目相对。
道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沈白锦看见眼前人的眼神里饱含着太多情绪。
她从那人眼里看见了思念、无助和无尽的孤单……
生在皇家的人,大多数是不幸的,因为他们注定一生要背负很多。
沈白锦想要安慰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怕一个不对,伤了他的心。
李辰洺看见了沈白锦眼中对自己的怜悯,他觉得可笑,转身出了书堂。
那可笑,是觉得自己可笑。
人人都只知生在皇家,随手可得荣华贵富,太子更是未来的储君,掌有天下大权。
但谁知这其中的苦楚,他七岁时才从外藩被皇上召回宫,后在北厥作了四年的质子,十五岁时母后离世,他整个童年都在颠沛流离,这太子之位大概也是父皇觉得亏欠,才赋予他的。
李辰洺出门踏进雪地,雪浸没靴面,疏软的碎雪融化打湿袍底,看着院里湖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极了他心上蒙的那厚厚的一层尘。
踩进雪地里,发出咯吱的脆响。
沈白锦看李辰洺着单衣站在雪地里,便拿着衣服跟了出来。
她站到李辰洺身侧,把裘披递了过去,李辰洺接过披上,并点头示谢。
两个人默默无语。
看着被冻住的湖面,雪从天飘落,落到两人头顶,一白一绿两抹色与雪景融在一起。
李宁安不知何时睡醒,推开了窗,安静地坐在椅上,看着窗外的人景,眼前画面宛若一幅诗意图。
……………………
到了严太傅收检那日。
书堂里一早就坐满了人,估计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迟到了。
这几日,皇子们互助,想法子。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写完的人帮着没写完的人,尽管字风格不同,也尽量临摹抄写。
虽说大家连续熬了几日,但没有人觉得疲劳,都一度的感到亢奋,因为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竟能一起完成这个小奇迹。
不自觉中,加深了皇子间的兄弟情。
严太傅,面色肃然,正然,正襟危坐在桌后,手里翻着摆满一桌子的训诫。
皇子们在座下,静静的等着严太傅“审判”。
“还算可以,虽有偷工减料,但也是完成了。”严太傅说。
这下,众皇子可以松一口气了。皇子们在座下小声地窸窣着,以表达他们这场“战役”的胜利。
其实,严太傅也知道这罚写里有着“水份”,但他也不能太深究,否则深究下去,自己就要按照之前承诺的,再也不来教学了。
说到底他还是挺喜欢这帮小子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严太傅看着座下暗暗高兴的皇子们,把那十几摞子罚写训诫推倒一边,出声对他们提醒道。
“好了,还不赶紧拿出书。”
众皇子立马乖乖听话,拿出书,跟着严太傅学习起来。
这一次罚训风波算是过去了。
课毕。
大家都没有着急着走,都慢悠悠的收拾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而这时,沈白锦和李宁安一起,走到正要离开的严太傅面前,低头弯腰鞠了鞠躬,像是做错事的孩童般跟太傅认着错。
李宁安先出声:“严太傅,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保证绝不迟到,绝不惹您生气,希望您真的能原谅我们俩。”
沈白锦更是声音弱弱的,不敢抬头看严太傅,“严太傅,我们真的知错了。”
看着眼前两个孩子谦卑的样子,严太傅也是有些不忍,毕竟他也只是借他俩杀鸡儆猴,主要是想好好教训教训这帮臭小子,省得终日不听他的话。
李数看严太傅没有反应,就帮忙劝说:“严太傅,这次惩罚就属他二人最认真对待了,已经好几天没有闭眼睡过好觉了,您就原谅三哥和白锦姐姐吧。”
“对对对,他二人最认真了。”
“是呀,您就原谅他俩吧。”
“原谅三哥和白锦妹妹吧。”
“……”
李数说完后,其他皇子也跟着求情。
李辰洺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看着严太傅的反应。这就是他出的第二招。
这严太傅平日里看似顽固刻板,实际对待自己夫人儿女很是慈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
听着这一屋子的求情,严太傅也想着自己态度是不是太冷酷了些,并且这次小惩罚让皇子们团结了不少,他也挺高兴的。
“好了,再起哄,我就单独罚他们俩了。”
此话一出,皇子们可是安静了。
严太傅软下气势来,对李宁安和沈白锦说:“你二人,平日里太过顽皮,一点皇子郡主的样子都没有,经此事后,正好静静你俩心性,如果以后还不能改正,就再罚你二人写百遍训诫。”
沈白锦看严太傅态度有些缓和,赶紧规规矩矩的叩礼,“严太傅说的是,以后定不会了。”
但是另一人听见以后不听话还要写,立马反应激烈。
“啊?那就不要了吧!”
看着李宁安又变成懒懒散散的态度,严太傅只好吓唬他道:“看样子罚的这一百遍没让你学会什么,那你三日内再给我交上百遍训诫。”
听见严太傅的威胁,李宁安立马变脸。
“那大可不必了,谢严太傅照顾。”
一字一顿,谦谦有礼的说道,姿态上还装出一副淑人君子的模样,并弓手拜礼,瞬间变身正经子弟。
这认怂之快,戏份之足,众人忍不住嘲笑起来。
太学院里终于从一整天的低压局变成了笑声回荡的热闹场。
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书童有些好奇。
“这里面在笑什么呀?”
“不知道。”
“不会又是三皇子被大家嘲笑了?”
“兴许是。”
“嗯,我觉得也是!”
两个小书童还互相肯定地点了点头。
经历了如此一段风波,李宁安也不在像从前那么欺负沈白锦了,两人开始和睦相处。
风徐徐的吹,雪化开了,四处萌新绿,恍然又走过一季。
一年一度的春围,又来了。
春围是历年都要举办的,由皇上带着成年皇子们与各路人才比拼狩猎的盛宴。也可视为一场达宦官员和皇族近距离接触的一次机会。
有不少武将都是在历次的春围里,展露矫健身姿得以入职的,刘珩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准备这次春围,各皇子们下了不少功夫,教武的甘将军甚至特意给他们的射箭骑马课加了时。
本来这种男子的角逐,跟沈白锦没多大关系,奈何之前宴会比武而胜,现在也只能不得已跟着皇子们一起,被甘将军折磨。
射箭还好说,自己有点功夫的底子是可以将箭射到靶子上的,但是骑马可为难坏了沈白锦。
骑马不像射箭,弓箭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手里。
那马可是个活物,它能感受到你会不会骑。如果你不会骑,它就会故意和你作对,无论你怎么用鞭打,它就是不走,要不然就跟火燎屁股了似的,使劲跑,停都停不下。
每次马术课一结束,沈白锦都是被人扶下来的,仿佛浑身骨架都被颠散了一般。好在每次各皇子都能为她保驾,到现在为止还没从马上摔下来过。
“沈白锦,你行不行啊?拿得动剑,骑不跑马,你可真是个女侠!”
李宁安从另一侧骑马走来,对着沈白锦打趣,然后飞身从马上潇洒的跃下来。
“这才叫骑马呢!你看哥潇洒不?”
李宁安嘚瑟站在马旁凹着造型。
陆陆续续,皇子们都骑着马回到马圈,李数远远就看见李宁安在沈白锦面前瞎比划着。
于是就朝李宁安喊着,一边骑马赶来。
“三哥,你不要在那里气白锦姐姐了。”
不过,李数停下时有些没刹住,和李宁安的马险些撞到一块,幸亏最后停了下来,但是李宁安的马受惊了,一蹄子把李宁安踢倒后,在马场里尥蹶子乱蹿。
好在,太子李辰洺马术精湛,及时止损,迅速控制住受惊的马匹,并安全地牵回了马圈。
李辰洺救马时那卓越的身姿,勾住了无数看热闹人的目光,这其中就包括沈白锦和李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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