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夜袭()(3/8)

    应传安静静跪坐在榻上,看似气定神闲地饮茶,实际上恨不得起身反复踱步,但即使她心急如焚,也要做出风轻云淡坦荡磊落的样子喝这个逼茶。

    “玄平久等了。”

    应传安速速起身行礼,起到一半就被按回榻上坐好。

    “徐满没告诉你吗,今日为的是些私事,既是私事,你我就非君臣。”

    “虽如此,礼不可不全。”应传安被按着,没法子动,只好坐揖不拜。

    陈玉楮叹气,“玄平执意这般,怕是受这皇宫地局影响,不如这般,你我出宫细叙。”

    “……”

    帝王不待她劝阻,直带她乘车出宫,径入歌楼…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她以为能有什么私事,合着只是出宫玩的幌子。

    应传安在厢房等了小半个时辰后,从哺时等到黄昏,楼下的管弦声愈发兴响,忍无可忍,一把捏碎了薄瓷杯。

    甩掉手上的瓷渣,她对门外喊道:“记方才那位姑娘的帐上。”

    一个五十多岁面上微胖的妇人探头进来,谄媚又勉强地笑:“那个,那位姑娘早就走了。”

    “……”她就知道。

    “还有哈,这个,唉,”妇人一幅不好开口的样子,“姑娘啊,您刚刚捏碎的杯子,三千一百二十两。”

    “…多少?”

    且不说没人觐见皇帝时会带钱袋子,没人会带有三千一百二十两银子的钱袋子,她任职不过三月,就是现在去醴泉坊把她家抄了也是没有三千一百二十两的。

    那妇人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三千一百二十两。”

    “……”

    “我看姑娘气质脱尘,不至于没有吧?”

    “这是金子做的吗?”应传安看向桌上配套的茶壶和另三只茶杯,“那这一套该多少钱?”

    “三万三千两。”

    “……你们这么定价犯法的吧。”

    “这就是姑娘没见识了,”妇人面露鄙夷,“这是前朝安明公主嫁妆,还有新茶盈杯的典故,无价之宝,三万三千两算少的了。”

    “……”

    “三万三千两!”

    “什么东西?”应传安往楼下出声处望去。

    原来是一位白衣公子,他不知道往台上掷了什么东西,对其上一位歌女深情道:“三万三千两,渺渺姑娘为我弹一曲《渌水》吧!”

    那位歌女颔首,抱着琴与那公子上了楼。

    “……”

    应传安摇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冻死也先把钱还了再死,”那妇人拍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可没逼姑娘把杯子摔了。”

    “自然。”应传安苦笑,“不过我家贫寒,怕是凑不出这…三千一百二十两。”

    那妇人清了清嗓子,往楼下瞥一眼。

    “…?”

    她又瞥一眼,让应传安眉心直跳,“不会吧……”

    应传安理了理面纱,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个视角看不到二楼厢房,只能见到候在台下听曲的,满座轻年才俊对这一方台子翘首以盼。

    她叹气,回头道:“那先说好,只弹曲,一曲,只给一人弹一曲,弹完一了百了。”

    那妇人笑嘻了,点头道:“好说好说,姑娘放心。”

    不说这姑娘弹成什么样,单是这气质往台上一站就能叫人一掷千金。

    应传安再次叹气,她平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卖艺还债,还在这种荒唐情境下。

    她摸了摸面纱,其实遇上熟人这东西戴个十几层都没用,只能防些半生不熟的,堪堪聊以自慰罢了。

    但是…应传安在脑子里回顾平生,从总角之交到义结金兰,确定没一个会在此时出现在歌楼,那么她此刻不过平平无奇一曲千金的商女而已。抱琴掀帘而出。

    她把琴摆到琴架上,开始拨弦。

    曲未过半,她止了手,静静停在台上。

    台下寂静,良久,有人携的仆从在示意下语气略带试探:“五百两?”

    又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喊价。

    “七百二十两。”

    “九百一十。”

    这种被当作物品评价估量还是她平生头一次,她觉得挺新奇,甚至有点好奇最后的定价。

    喊价声寥落,要停在一千一百两时,应传安又抬手拨弦,起奏《雨霖铃》,调清且谧,如离人泣于别舟,行人雨宿驿馆。

    曲至一半,应传安再次停下。

    静了一会儿,喊价声骤起。

    “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一百!”

    听到这个价,应传安挑眉,然而似乎还能再涨,指下再动,弦乐煌煌,是《霓裳羽衣曲》。

    “…五千一百。”

    应传安起身,抱着琴行了一礼,那人一喜,似乎要把什么抛下来,顷刻之间,一声响亮:

    “三千一百二十两。”

    “……”

    周边有人嗤笑出声,那在边上控局的妇人脸色一黑,“这位客官,价已加到五千一百,还请从高。”

    一皂衣侍卫从厢房中出,施行一礼,“您误会了,我家主子说的是,三千一百二十两,黄金。”

    “……”

    满座寂静,应传安朝那厢房着重看了两眼,“我只需三千一百二十两银子,余下的,还请用别的法子。”

    闻此言,那妇人顿时一急,但一想到能出三千金的怕是不只是富贵那么简单,还是住了口。

    楼上带剑的侍卫会意颌首,掀帘入了厢房内回禀。

    本来夜半软音靡靡的歌楼并未因这一掷千金的举动而愈沸腾,反而陷入死寂,连已然醉眼朦胧的眼神都清明不少。

    半晌,那重重叠叠的金绣忍冬纹锦帘后探出一只因烛光赤锦照映而略显苍白的手,朝歌台丢了什么下来。

    应传安终于有机会看这被抛来抛去的物什是什么,解开裹在外头的红绸,原来是一枚桂花银玉钗,作彩头之用。

    她将玉钗虚握在掌中,背琴上楼。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在朱木梯上,妇人僵硬笑着上台圆场,继而重奏丝竹管弦,融融泄泄烛光中,氛围怡然。

    “…颍川王。”一入帷幕,应传安解了面纱,卸下琴,作长揖。

    “何时我大郢的国力衰微到了这种程度,竟然需要朝臣到歌楼里头卖唱了。”

    红烛高焰盛,罗帐深晦,陈禁戚靠坐在锦屏前的凭几上,手中尚持一酒盏。

    如此情境,他却是少有的衣冠磊落,束发簪冠,眉眼和颈部线条清晰明朗,不若平时恣意,愈发英气,恍惚不在靡靡歌楼,而在千军环饲的将军帐中。

    “殿下今日装束不同以往。”应传安顾左右而言他,“不知为何在此。”

    “谒见天子,不可不正衣冠。”

    “…”

    陈禁戚放下手里的酒杯,“倒是应拾遗,出入风月场所便罢,”他眼神一凛,“怎么还混到歌台上去了,玩的很开心?”

    “自然也是天子召见,至于歌台…不提也罢。”

    说及此,两人对视一眼。

    这就有些蹊跷了。应传安把琴放至一边的海棠木案上,勾弦起音,贴耳私语:“陛下邀您至此相见?”

    早在春祭那次,陛下传召,她拜之,遇上陈禁戚;这次也是如此,无缘无故双双召见又无缘无故失约,怕不是巧合了。

    “陛下说此不过兄妹相会,自当在寻常地点。”陈禁戚回道,“但谁家兄妹在歌楼相会。”

    …甚至连理由都懒得再编。

    “陛下这是怀疑我们。”应传安断言。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来也对,她俩一个朝臣一个亲王,身份又敏感得很,言行举止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稍一接触就惊天动地。

    “废话,我怎会无端咬定你行刺又无端放过你?”

    “那我们而今阴差阳错的相见岂不是坐实了陛下的猜测。”虽然说陛下猜的确实不错吧,但她们的关系好像比勾结更严重,应传安摇头,“事已至此,不如坦然告之。”

    “坦然告之?怎么坦然告之?”陈禁戚炸毛,本懒散撑着脸的手瞬间放下,看起来随时能拔剑将人砍死的样子,“你要坦然告之什么?”

    “当然是该告的告,不该告的只字不提。”应传安手下弦音一乱,单手按住他的肩,笑道,“殿下冷静。”

    “现下先把这首曲子弹完吧。”应传安重新起音,“好歹值三千一百二十两银子呢。”

    陈禁戚恹恹地坐好,一个劲盯海棠木案上的雕纹,心不在焉。

    “话说回来。”应传安突然道,“春祭结束,陛下也该回颍川了吧。”

    “陛下未提归期。”

    气氛愈发沉默。

    她叹气,转而道:“殿下当时说的三千一百二十两金子,是真打算出吗?”

    近来天下动荡,减税薄赋,整个颍川王府上下能动的财产加起来也不过这个数目吧。

    陈禁戚百无聊赖地推杯子玩,避而不答,“应拾遗不是说让我余下的换个法子给,后悔了?不过你要三千一百二十两银子做什么,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欠债,捏碎了一个这个价的茶杯。”应传安垂睫。

    “……这茶杯是金子做的?”

    看到他也这个反应,应传安放心了,“殿下打算替我赔?”

    “应拾遗不想我赔?”

    “此时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她眼睛只是看着琴,“但哪怕按如今长安的物价,一斗米也不过八钱。”

    “虽说这钱即使拿去赈灾也改变不了局势,谷粮缺,还需待下一次秋收。”应传安不急不缓地弹曲,“然而京外人间如炼狱,京内却是…”

    她一字一顿:“酒池肉林。”

    “要把钱花这上头,我是不大乐意见到的。”

    “我入京以前,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景象。难怪人人都想进长安。怕是不日兵临城下了京内还能歌舞升平。”

    “……”陈禁戚把酒盏扣回案上,“应拾遗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色乐难禁,禁而不绝。长治久安之本,在于开源。”

    **

    应传安回了宅中,稍作一番调整,遣散了为数不多的仆僮,仅留了律钟作陪。

    坐在案边,她敲着手下的素纸。请外调该找什么借口。

    先不说陛下放不放人吧,她想调到何处去都没想好。

    但无论如何这长安绝对不能呆了,陛下既然不信她,必然不会用她,不用她,她任毫无实权的拾遗一职便是空蹉跎,甚至此时再长久在长安呆着反让陛下笃疑,恃人不如自恃也,盼着一点圣恩活不如一走了之。

    况且她有预感,再这么呆下去与陛下日夜接触绝对会出事。

    “姑娘不若先歇下吧。”律钟给她披上一件外裳,“明日再想也不迟。”

    “明日?我最好是明日就出了延平门。”应传安叹气,挑亮案上的油灯,“明日可没饭吃,厨房都关了。”

    “我可以给姑娘做饭吃的!”律钟莫名兴奋起来,似乎谋划良久,“姑娘吃过红糖酥饼吗!特别好吃的!”

    “红糖酥饼?”应传安把笔搁下,眼里含笑看她,“哪种?”

    “均州那边的一种吃食,的那种。”律钟热情介绍,“姑娘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做!”

    “均州?”应传安若有所思,“小钟是均州人?”

    “是的,姑娘。我是均州郧阳人。”

    应传安不动声色在纸上写了什么,末了抬头问她,“小钟想不想归桑梓?”

    “诶?”律钟一愣,“姑娘…要去郧阳县吗?”

    “嗯。”她点头,“郧阳是个好地方。”

    “姑娘去郧阳,是有事情要做吧?”律钟惴惴问道。

    “对。”

    “我要去寻一位…故人。”

    **

    均州郧阳县。

    应传安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许久,还是静不下心,从怀中取出通关文碟,细细摩挲。

    她当真没想到。

    马车内不便起身,膝行一步,到了另一边的小几前,上边正正摆着两样东西。

    是她的敕碟和告身,到任郧阳县令。

    陛下答应的太轻易了,她都做好了干脆请辞的准备,谁料陛下一口应下,无半点不满,由拾遗到知县,虽说京官外调,但相比之下还算是升职了。

    辞京之时无人送行,因为她压根半点风声没透,一揣吏部新批的敕蝶带了律钟就出了通化门,生怕晚一步陛下就反悔。

    收了通关文蝶,马车慢慢驶到城门。

    骑马在边上跟着的律钟俯声低语,“姑娘,城门口好多官府的人。”

    “他们应该是接到消息了。”

    “我们可要亮明敕蝶进城?”

    “好…等等。”

    应传安凑到另一边的帘子旁,掀开一个小角。

    前后都嘈杂着,有一个词出现的太频繁了。她辨了一会,向律钟轻声问道:“小钟…你们这可是经常有人收稻谷?”

    奇了怪了。均州一向以贡米闻名,头一次听到还要从外地收稻子。

    “有的!”律钟点头,“我三年前离家,当时是收稻收的最盛的时候,那时候说马上要出大旱灾,颗粒无收,赶紧屯些粮备着。现在竟然还这样吗?”

    “…”应传安沉思片刻,“旱灾?后来真的出现了?”

    “没有,是谣言。”律钟落寞下来,“父亲却错因此事把我和弟弟送去陇西姑母家暂避,结果姑母…说起这个,还要再说次谢谢姑娘来着!”

    “如今也不必再谢了,人没事就好。”应传安追问,“谣言?”

    “是,后来那个传谣的人被处死了,但郧阳也因为这事休整好久才缓过来。”

    “这般吗…对他不利啊……”

    “姑娘?”

    应传安缓过神来,“小钟,进城。”

    宴行盛,末而杯盏寥落,应传安应了最后几句“应知县步步高升”“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目送客人上了马车,敛了笑,眼中醉意荡然无存。

    从这些世家权贵来赴宴的人口里什么都没套出来。

    不过这反而是更大的信息,一谈到大肆收粮的事情相关半点,醉得脑子发胀的人硬是止住话头又转开。

    对她这个县令都避而不谈的,该是见不得光的大事了。

    “小钟先歇吧。我出去一趟。”她转头嘱了一句,匆匆离去。

    路间行,至僻处。

    村中到夜里黑灯瞎火,应传安走了两步,被一阵乍起的响声惊到,伸手不见五指,辨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逼近的玩意儿是狗而那响声是狗吠,她退了几步,转身到拐角疾步撤开。

    那附近很快响起了村民的嘟囔和骂咧,其实她被人见着也无所谓,但免不了解释的麻烦,谁家好人大半夜到别村乱晃,但有些事她实在等不及想知道。

    人生地不熟,她一路惊险绕到一户人家门口,端详许久,翻墙而入。

    一落地,她实实在在被眼前手持烛火的人吓到了。

    其人一身青衫,眉目刚烈,神容整肃,一手持烛,一手背在腰后。

    他先行了一礼,“应知县。”

    “…贺先生。”

    小室里只燃了贺显方才端的烛台,他说去给她沏茶,应传安一口回绝。

    “应知县既已来找我,想知道的无非寻育稻种一事。”

    “自然。”应传安苦笑,“我到郧阳县也无非为了这事,只是似乎,很不顺利。”

    “何止不顺利。”贺显抬手护了下被风吹动的烛火,略为沉重,“是毫无近展。”

    “……”

    “三年前,陛下初任我至此,我想着哪怕将郧阳县的稻子种出花来也不过通常产量,便去寻了各大商行的商队,看看有无从海外携来的新种类,自是无一家会进口稻子这种东西。看在出价,他们答应下次去港口拿货时带一些回来。”

    “带回来了?”

    “是,带回来了。但他们离走期间,郧阳出了旱灾的谣言。那点种子刚到郧阳就被哄抢强买,根本没能活到下地。”

    “……”

    “谣言之后,各大商行都损失惨重,出入港口,通商买卖,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人用,又对米粮之类讳莫如深,无暇顾及我。”

    “我有一个疑问。”

    “应知县请讲。”

    “什么样的谣言。”应传安看后窗外黯淡的月光,“什么样的谣言能影响这么大。”

    “无所谓谣言。”贺显摇头,“它的契机太巧了。时值粮收稀薄,吕氏商行休队,大批百姓在其中做工,都被遣敢,正人心惶惶,谣言顺风而生。再就是,这谣言的源头…”

    贺显住了口,犹豫再三,还是道:“便是上一任知县。”

    “……”

    “以往之不谏。”贺显起身,郑重一拜,“以后还需应知县多加照拂…育种艰难,我怕是,熬不起下一个三年。”

    “自然。”

    应传安是非常敬重贺显的。

    她在陇西时,十二三岁最喜游窜在大小林子里行猎玩,猎着猎着突然瞥着一人直杵在原地,背着个书箱一动不动。

    她追狍子的脚一停,在那人影边上停下来,问他,在这做什么呢。

    那人还是没动,她觉得这人好没礼貌,懒得知道,一撒腿又追狍子去了,追了一圈回来,发现那人还在。

    他倒是没一动不动了,先给她行了个礼,说方才在观碑文,未注意到她,故不答,非常抱歉。

    她往后退了几步,认真看了看,说,呦,这原来还有个碑呢。

    他沉默一会儿,说这虽非名家所着,但句句肺腑,壮志凌云,是为佳作。

    她认真看了会,感慨道好志向,不像她现在无所事事。

    那人莫名一笑,说她现在还小,将来会有的。

    她就问,长大了就有吗,那他的是什么。

    那人想了想,说,广济天下。

    那确实是好志向,她赞叹,同样的壮志凌云。

    不用上早朝,应传安少有睡到自然醒。

    律钟捧了衣服和洗漱的器具起来,一展开那件衣服,赫然是绯色官服。

    “姑娘除了官服找不出其他艳色衣裳了。”律钟助她穿上理好衣襟,小声念了一句。把应传安念的一笑。

    那不然怎么显得谦慎敬谨其人如玉呢。

    她看了眼镜中端丽的人,若不低眉顺眼垂首躬身,便太明厉了。

    一介落魄寒门朝不保夕的人不该这般显眼。

    “小钟。”应传安道,“我要写家书。”

    “现在吗?姑娘?”

    “…等我回内堂歇息吧…如果我能歇息的话。”

    她果然忙到深夜。

    辞了长史,归到内堂,她看了眼案上的卷宗,见鬼,比皇帝案上的奏折还多。

    “姑娘,”律钟端着玉屑笺进来,“家书现在写吗?”

    “还没歇息呢。”应传安太息一声,褪了官服,只着里衣盘腿坐在案边,“放在边上吧,替我备沐浴。”

    律钟出去传唤了,应传安看了两页,她对郧阳其实不太熟悉,现在要从头看起,县志只从库里调了近二十年的,就这厚度也够她通宵。

    枯看一长夜,平明乍至,案上的灯不知何时熄了,她去下意识吹灯时才发现,后知后觉眼睛酸痛。

    她笑了一声,只觉得,贺显那差事,若想在郧阳办成,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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