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5/8)

    程锦不经常做梦,他工作很忙睡眠不足,做梦对他来讲是个奢侈的事情。

    有时候,他会梦到自己有控制重力的异能。他能在房子里飘起来,胸膛紧贴着天花板,以一种极为隐蔽的姿势躲避敌人的扫射。他能飞出窗子,冲向蓝天,挣断脚腕上的镣铐,没任何事能束缚他。他从没见过海,但梦里经常有一片蔚蓝大海连接着天际。

    梦境是人潜意识的折射,即使程锦对心理学毫无研究,他也能读懂梦中的隐喻。

    他太想摆脱原生家庭了。

    程锦很多时候惊愕于自己的冷漠,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念。

    他经常希望父母能猝死在家,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直接去世,这样他就不用每月再向无底洞一样的家里汇钱,更不必担惊受怕有人找上门来,打乱他的生活节奏,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搅得他一团糟。了无牵挂他才能轻松自在的行走、奔跑、翱翔。可他们却该死的健康,程锦只能拖着这些累赘奋力地爬,稍不留神就要坠回深渊。

    父母再不好,他们也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长大了,再穷困,也凑够了他从小学到高中的书本、学费。即使他们是社会的下九流甚至不入流,即使他们的职业让自己蒙羞,即使他们的行为会让自己尴尬的无所适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父母对他并不是没有恩情的。

    有时候,他会做关于高考的梦。高中时期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父母对于他继续读书的选择非常不满,挂在嘴边的永远是:隔壁xx的儿子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下来打工了,给修车的当学徒一个月挣多少多少钱,给家里买了电视机芸芸。

    县城高中一本率还不到1%,仍然效仿某重点名校,妄图把一群野鸡捏成凤凰,管理严格到变态。假期少得可怜,每月只休息两天,寒假一个周暑假两个周,这导致程锦根本没时间打零工赚钱。

    贫困学生的补贴总是去向最不贫困的学生,以他父亲在村里的人品连低保都弄不到,更何况县城高中的贫困补贴。每次学校收住宿费、书本费他都要经历好一顿羞辱,才能把钱乞讨到手。

    程锦意识到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有可能逃离这个魔窟,于是他废寝忘食的学习,晚上九点半下自习课回寝室还要在被子里打开手电筒偷偷背英语单词,手电筒的光亮有时会晃到其他同学,这当然会招致不满。

    所有人都认清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人生注定像自己的祖祖辈辈一样在田地里劳作,男生做过最大的梦就是在县城里开一家小饭馆再娶一漂亮媳妇,女生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嫁给在县城开饭店的男人。在每年只有一个或者两个能考上大学的烂高中里选择躺平显然是更有性价比、更明智的选择,于是男生在教室后排打牌、玩手机,女生在前排偷偷化妆、说八卦。

    在这一群浑浑噩噩、毫无希望的年轻人当中,混进了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显得尤为可笑。

    一个村里考上来的孩子,一个穷得连书本费都要向老师借的人,一个长得白净秀气的男生,一个痴心妄想要考上好大学的癞蛤蟆,一个上课认真听讲、老实完成作业、还总考第一的三好学生,程锦集结了被校园霸凌的所有buff。

    程锦在初中的时候已经因为上述原因经历过了一轮霸凌,为了相对稳定的高中生活,他选择给自己树立起新的人设。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脑子聪明不学习也能考高分的天才,看一眼作业题不用繁琐的解题步骤直接能给答案的神人,通过借班里不那么混的混混抄作业、帮助他们考试作弊获得了些许庇护。

    回顾来看,这个选择可能没有那么正确,他要在家庭、学业、同学三座大山下寻找一个夹缝苦苦求生,迎合这群不学无术的混子可能还不如被他们霸凌来的轻松。程锦觉得自己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甚至那个猴子的缝隙可能还更大点儿。

    盼星星盼月亮,贾垚终于盼来了程锦跟他一起去滑雪场。

    换了雪卡两人前后脚进大厅换鞋,照例是程锦辅助他穿鞋,贾垚正不好意思,抬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丹!!!”贾垚隔着老远叫他,“你不是标榜生命的意义在于静止吗?怎么会来滑雪?”

    “我跟别人来的。”陈丹磨磨蹭蹭走过来说。

    见人遮遮掩掩,贾垚来了兴趣:“谁这么大面儿能把你从家里拽出来?”

    “没谁。”陈丹别扭的说:“就前两天认识的一个叔叔。”

    “这回是多大的叔叔?”贾垚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也不告诉我。”

    陈丹打高中喜欢的就是社会地位高、经验多、阅历深、成熟稳重叔叔款的男友,找的几个对象是一个比一个岁数大。贾垚一直怀疑,是陈丹小时候父亲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他,导致这孩子父爱缺失,才会总在外面给自己找爹。

    “就前两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陈丹拽着他的手腕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给我兜住了,别跟个大漏勺似的什么都往外说。”

    远处走来一个约莫三十大多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整套滑雪服,身上扛着的板子跟程锦的雪板出自同一品牌,还是个专业玩家。

    男人保养的很好,小麦色的皮肤有种健康的美,嘴角浅浅的纹路平添了些许韵味,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角鱼尾纹炸花,看相的说这种男人最为花心。年轻时肯定没少招蜂引蝶,绝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来人催促道:“怎么还进雪场?磨蹭什么呢?本来出门就晚,还非排队吃热门餐厅,兰州牛肉拉面有什么不好?”

    这叔叔身上的气质跟陈丹之前处过的几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款叔叔完全不同,带着点儿痞气。像是穿上了西装的黑社会头目,装得人模人样实际干的还是拿大刀砍人的活儿。

    陈丹错开身子给男人让出一人的位置,解释道:“遇见朋友了,聊两句,这就进去。”

    看出陈丹要跑,贾垚一句话拽住了他:“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贾垚,萧野。萧野,贾垚。”

    但除此之外贾垚就没敢有什么放肆的举动了,眼前这人跟他们明显差着辈分,放在外面贾垚怎么也要招呼一声儿叔叔或者老师。

    也许是等着急了,程锦捏了捏他的后腰。这双带着魔力电流的手,每次触碰都会让贾垚欣喜战栗。

    “程哥,咱俩进去吧。”

    不等两人走开,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上来就勾住了萧野的肩膀,强硬地挤进圈子。

    “等等!”贾垚压低了声音凑在程锦耳边说,“是樊星!”

    “谁?”程锦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一会儿再跟你说,总之等等。”

    程锦很好说话,答应道:“好。你说等就等。”

    樊星。

    十几年前活跃在华语乐坛的作曲家,曾经大放厥词要以一己之力垄断流行乐五年,但第三年就嫌太无聊撂挑子闪人去搞古典乐,并且毫不掩饰地说古典乐才是自己兴趣所在,做流行乐单纯为赚钱。

    这番言论毫不意外的遭到了狂风骤雨般的批评,引得部分流行音乐人呼吁听众抵制樊星的专辑。争议过后,才华横溢、充满灵性的曲子仍然留了下来,经久不衰,传为经典。

    樊星确实狂妄,也确实有水平。曲风多变,风格迥异,戏曲、民族、摇滚、说唱什么都能跟流行乐结合,玩出新花样。几年前发的一首带着宗教色彩隐喻世俗对同性恋迫害的曲子,是贾垚高中最喜欢的歌,循环了上千次,至今还躺在他的歌单里,时不时翻出来听。

    这人靠流行乐赚钱赚到手软,每年光是卖曲子就能卖出贾垚他家公司半年的营收。何况手上握有大量音乐的版权,设立的娱乐公司签着当红歌星,钱多的挥霍不完。

    樊星扬起下巴问陈丹:“小朋友,今年多大了。”

    “21。”

    “嗬,真行。”樊星勾起嘴角,调侃道:“我算算,你上大学的时候,人家还吃奶呢。你也下得去手,不要脸。”

    “我干什么了,什么就不要脸了?你少血口喷人。”

    “哼,装什么。”樊星的视线在陈丹萧野身上来回流转,目光炯炯、眼神锋利能把人心底看穿。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野回呛:“就不该让张清河带你出来。”

    “这种场合怎么可能没有我,哪儿能让你这么祸害祖国的花朵。”樊星收了挎在萧野身上的手臂,吊儿郎当地站着开玩笑。

    这人看上去嘻嘻哈哈,实际眼高于顶,傲气的很。除了打听陈丹丹年纪,再没施舍他们这群人一个眼神。

    但这不妨碍贾垚喜欢他,艺术家没点儿脾气还能叫艺术家吗?

    贾垚双手合十夹着自己的手机说:“樊星老师,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嗯。”对方低头发消息,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能跟你拍个照片吗?好么,求你了。”

    樊星也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单挑起一根眉毛:“行。”

    “太好了!”贾垚蹦着把自己的手机塞到程锦手里,“程儿,帮我拍个照。”

    也许是自己的举止活泼过了头,樊星被逗乐了,问:“你叫什么?”

    “我叫贾垚,三个土的垚。”

    “贾垚。”对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说:“你的虎牙好凸出。”

    “啊?”贾垚收敛了笑容,把牙齿包回嘴里。

    除了这两颗虎牙外,贾垚的上下牙排列的整齐美观。初中的时候,他妈想过给他戴牙套把虎牙往里收一收的,但医生说没太大的必要,而且收虎牙很痛,遂放弃。

    贾垚认为自己的虎牙不算难看,而且还是他整张脸最有记忆点的部位,从没动过整牙的念头。他用舌尖舔了舔虎牙的内侧,心想:这两颗牙真有这么突出吗?

    “不高兴了?”樊星估计是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事儿,随意的解释道:“不是说你的虎牙难看,就是挺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哪里有意思?我虎牙上刻冷笑话了?好笑么?

    “你长得很像一种狗。”

    贾垚彻底笑不出来了。你有病啊?你们都有病吧。你才长得像狗,你全家都长得像狗。

    听见程锦在他背后捂嘴轻笑,贾垚一脸委屈地回头,幽怨地看着程锦。你也这么觉得?我到底哪里长得像狗啦!

    “哪种狗?”程锦问。

    樊星看着贾垚的脸,郑重其事地评价:“徳牧,一种看上去很帅实际很呆的狗。”

    “嗬,真他妈会说话。”萧野虚晃着踹他一脚。“就你长得像人,”安慰贾垚道:“孩子,别理他,他有神经病。”

    “知道我是神经病还敢踹我?我杀人不犯法!”

    程锦伸手抓了抓贾垚的脑袋,“人家夸你帅呢,乖,笑一个。”

    “呵呵。”贾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捂着自己的虎牙:“我要报警。”

    樊星贱兮兮的说:“小心别把捕狗大队引来了,城市里没有犬证儿不准养中大型犬。”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萧野握紧拳要打人,被人一蹦躲老远。

    “张清河!”樊星冲着门外大喊,“你好朋友打我!”

    门外走来一个少说身高一百九十、肩宽七十、体重八十五公斤,身形魁梧的男人。

    贾垚自认为块头练的很大,除了专业健美人士,碰上谁他都不打怵,都敢脱了衣服比一比。但是眼下这个男人先天条件比他好太多,肩宽背厚,大骨架筋肉型。站在门口,赶上一扇实木门了,背对着太阳遮出一小片阴影。

    走近了看,男人的身材瞬间没那么显眼了。不是身材缩水了,而是他这张脸!这张脸给人的冲击力竟然比身材还大。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俊美异常,像是上世纪的老牌影星。比如今娱乐圈90%以上的演员还帅,不拍电影实在可惜。

    身材、样貌没有一点儿缺陷,完美的不像人。贾垚看着眼前的人出神地想:要是自己早上醒过来长成这个样子,估计能高兴疯了,脱单还不是瓮中捉鳖、探囊取物、手到擒来、轻轻松松。

    “停个车的功夫你们俩又掐起来了,见面就掐也不累得慌。”男人语气里满是无奈,还掺杂了一丝察不可闻的宠溺。

    “他先惹我的。”樊星恶人先告状,扔下这一句思维跳脱地说:“嚯,一二三四五,这一圈儿同性恋浓度太超标了。”

    男人捂着樊星的嘴,说着“抱歉”把人拎走。

    “走吧,别愣神了,眼珠子都要掉人身上了。”程锦拽着他的手腕离开。

    等等,一二三四五,五个什么?五个同性恋???

    贾垚开窍晚,上高中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gay达更是不灵敏。除了亲口向他承认自己同志身份的情况外,贾垚没法儿通过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兴趣爱好等确定任何人的性取向。

    连程锦不恐同这一事实,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确定。

    假设樊星说的是事实。

    那么,刚刚一圈人里,自己算一个、陈丹算一个、萧野算一个。剩下程锦、樊星和那个貌似老牌影星的男人。

    樊星跟那个男人关系确实不一般,是一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一对,那应该是四个同性恋才对,所以程锦是直男。

    程锦是直男。

    讨厌!讨厌!!讨厌!!!

    贾垚无比讨厌这个结论。

    他在大脑中很疯狂排列组合,试图否定这个猜测。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看过樊星的采访,这人说自己是双性恋。

    所以,不是同性恋的是樊星。

    程锦不是直男!程锦是同性恋。

    贾垚从未有如此殷切的希望程锦是同性恋,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希望程锦是同性恋过。可他也知道,第一个结论的可能性概率大太多了。

    “三土,想什么呢?这么着迷?”程锦在后面推着他走,“上雪毯了,注意脚下。”

    雪毯带着他们缓慢的向山坡上移动,嗖嗖地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贾垚脸上,依旧无法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贾垚不死心地试探。“你是……?”

    “你……是……?”同性恋三个字樊星能潇洒自如地脱口而出,他却不能。

    程锦看向他:“是什么?”

    “是……”贾垚吞吞吐吐地,还是说不出来。

    程锦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同性恋?”

    “嗯。”

    “你觉得呢?”

    贾垚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希望呢?”

    这个问题砸了贾垚一个跟头,我希望什么?我当然希望你也是同性恋,更希望你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问?程锦知道我喜欢他了,是吗?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好了,不逗你了。”程锦捏了一把他的脸。“那人看起来极不靠谱,满嘴跑火车,他说的话还能相信。”

    这是否认。

    贾垚没再回答,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程锦手指的温度。

    你个直男少对我们gay动手动脚!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好吧。

    他在心里偷偷埋葬了自己不为人知、无疾而终的暗恋,闷闷不乐地滑下雪毯,在山坡上站好。

    “之前教的刹车动作还记得吗?”

    “这样。”贾垚比划了一下。

    “对,三土,真聪明。”

    “我们今天直接学转弯吧。”

    贾垚调动起自己的积极性,大声的回答:“好!”

    “在滑动的过程中调整我们身体的重心就可以转弯,重心放在左腿上向右转弯,重心放在右腿上向左转弯。”简单介绍了一下,程锦背对着坡面,横抓着雪仗说,“试试吧。”

    在程锦的指导下这一趟滑的十分顺利,两人再次乘上雪毯。

    雪毯架在地面上,持续向山顶移动,视野很好。

    贾垚远远地看见樊星正跟他男朋友学滑雪,不过这人压根儿没有个好好学的样子。一直耍赖皮往对方身上躺,被人推了两下竟然作势要躺地上打滚儿,跟他舅舅家的熊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樊星今年将近30岁,比程锦年纪还大。好歹曾经也算半个明星,一点儿形象都不顾。

    对面男人手劲儿也是大,对付樊星这一套撒泼打滚的动作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拎起来把人摆直了拽着往下滑。

    “贾垚,你就这么喜欢他?”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一股醋意?

    但结合前面的分析,贾垚觉得纯粹是自己多心了。既然已经确认程锦是直男,并且人家也数次强调要跟自己做朋友,那就保持朋友关系好了,别再瞎想了。

    直男被gay惦记着应该会很膈应吧。

    “贾垚?”程锦喊了他一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听见了。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他,现在一般,他不怎么写歌了。”

    “你让陈丹给你牵个线,认识认识,下回跟他来滑雪呗。”

    贾垚没听出程锦在阴阳怪气,诚实地说:“害,人家怎么可能跟我一起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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