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碧池(7/8)

    只见一块巨型石块压于地面之上,好像个陆中小岛一般,而人烟却在这块巨石上重建了起来。

    “不动祖师回来了啊。”

    “术仙大人!”

    村民们见玉灵龙和不动回来,便热情地招呼上去。

    原来那日之后,村民们无家可归,便动起了在跌落地面的飞来石上重建新家的想法。便是说干就干,村民们勤勤恳恳,一段时间过去,只叫那荒废一片的巨石之上多了十足的人气。入眼即是一片祥和之景,炊烟袅袅,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草木,稻田,水车,农舍,该有的自是一样也不少,甚至是归来的燕雀也看中了这块地方,在树林间建起了巢穴,小动物们也都纷纷回归。

    僧房和庙堂也在新建之中,流萤寺的和尚们也逐渐融入了进去,只叫那遗世独立的流萤寺多了几分烟火之气。倒是不成想那流萤寺从天上跌落人间,却也并非全然都是坏事。

    而其中人亦是如此。

    面对迎接自己的村民们,不动也笑意盈盈上前打着招呼。玉灵龙则站在一旁,只对着村民们点了点头。

    不动还在和村民们闲聊,玉灵龙却先一人回到了屋中,他还是不太习惯这般热闹的场面。村民们看着先行离去的术仙,便也不会再上前攀谈打扰,这谪仙一般的人物虽仍同他们有些微疏离之感,话也极少,却比之前那番全然冷漠的样子要好了许多,村民们自是能察觉出来。

    玉灵龙静静地端坐于一旁,透过那敞开的门,却仿佛看到了田边站着一少年,他面上带笑,与村民们交谈甚欢。

    玉灵龙缓缓闭起眼。

    流萤寺虽已不是那个流萤寺,但眼下这个,却也不坏

    如若你也在此地,也能看看眼下这幅情景,该有多好

    ***

    元妄手持长枪,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脑中想着今日与玉灵龙交手的场景。

    虽现下仍是心有不甘,但细细想去,少年人便知如果那术仙真的出手,自己定无法战胜他。

    自己还是不够强。

    两人虽都是100%的慧根,但目前来看,仍是有很大的差距。

    他虽空有100%的体术慧根,却并未将它的实力全部施展出来,只靠的一声蛮劲,而在招式和技巧上仍有很大空缺。如果仅仅只是拼招式,那他在体法大会上肯定早就输了。元妄不禁握了握拳,即使是100%的体术慧根也绝不能懈怠,便想着自己今后得好好习武,要学会用武学招式将自己的体气和慧根发挥出来,方才不会白白浪费了那100%的天资。

    说来,因最后玉灵龙主动放弃对决,他获得了体法大会的全胜,一时间收获了无数的赞赏和拥捧,可谓声名鹊起。体法大会结束后,甚至得到了许多门派的垂青,元妄都一一拒绝了。

    胜了又如何?

    即使受人万般追捧,可那又怎么样呢?

    少年人突感一阵怅然若失,自己行走至今,又是为了什么

    变得强大,之后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

    缓缓停住脚步,一阵空前的迷茫降临于他的头上。

    看着手中紧握的长枪,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少年抬起头,一片雪花落于他摊开的手掌之上。

    不知何时,竟是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路旁的人们纷纷收了摊,直叫方才还热闹非常的街景安静了下来。

    渐渐地,街上已无一人,道路和房舍上皆覆盖了一层白雪。

    冬雪让四周更为安静,唯少年仍站在雪地里,任飘雪落于他的头顶。

    天地之大,却仿佛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雪花不再下落,抬头看去,一把伞不知何时撑于他的头顶。

    “想初遇你时,便是在这般雪天里。”一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不成想当时动的那点恻隐之心,如今却牵连我至此。”

    “但我并不后悔,我从不后悔。”

    元妄扭头望去,却见一人站于他身旁,黑色长发如墨,虽遮住了他大半侧脸,却依稀能瞧见他如画的眉目。他体型单薄瘦削,一手撑着伞,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

    想他自立教以来,便命其为“天命”,其中不乏嘲讽之意,却未曾料到他自己也未能从这命运中脱离。

    “你便是我注定的命数吧。”

    说完这句话,那人便身形不稳,倒在了雪地里,手中伞也跟着掉落下来。

    元妄看着这身型单薄之人倒在雪地里,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见他面色苍白,眉间紧锁,脸色潮红,元妄连忙蹲下身道,“姑娘!”

    往事入世六

    沈碧渊醒来,便见自己正躺在床上,一床厚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透过窗外,仍能看间呼啸的飞雪。屋内却很暖,似是生了火。

    “这位姑公子,你醒了。”元妄“姑娘”差点又要叫出口,只怪这人生得实是貌美,他一时间竟将他认成了女子,好在他把昏迷不醒的人抱起,少不了身体间的接触,这才察觉出这人是男的。

    “公子,你没事吧?”

    “”

    沈碧渊抿了下唇,双眸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

    他刚想坐起身,便被少年扶住了肩,头上一块湿布也掉了下来。

    少年将沈碧渊扶正坐好,这才拿起湿布,又往一旁的水盆里将布浸湿,拧干后,便又想覆于沈碧渊额上。

    “没事,不用了咳咳!”

    见床上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元妄连忙道,“公子可是觉身体有恙?”

    “无碍”看着眼前少年,“可是少侠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

    “多谢少侠。”说着,便朝床边少年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直叫冬雪都要化了,少年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见这少年痴楞地瞧着自己,沈碧渊不得不在心里暗自审视了一下自己这张脸。从以前起,这少年就好像很喜欢他这张脸虽此前他也收到过许多赞美,沈碧渊却从未过多在意过自己长相。如今想来,这张脸倒真是有些妙用。

    想着,便又冲少年笑了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这刻意散发魅力的一笑,便直接把少年给彻底迷住了。

    察觉到自己看美人竟看得失神了,元妄尴尬地咳了一声,“公子,这大冬天的,你却身穿单薄,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十分容易感染风寒。”

    沈碧渊瞧了眼元妄,你自己还不是如此?

    “少侠批评得在理。哎,我自小身子骨便弱,疾病缠身,却还不知小心对待,贸贸然行于那冰天雪地里,实是我的过错。如若不是遇见了少侠你,后果定不堪设想对了,还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元妄。”瞟了眼床上的人,复又垂下眼,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

    沈碧渊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沈碧池。”

    “原来是沈公子,也不知这寒冬腊月里,沈公子怎会独自一人?”瞧他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虽身着朴素,却也瞧出绝不是那普通人家的公子。

    “我与家人走散了。”沈碧池道,“元少侠,实不相瞒,我乃天命镖局的次子。为锻炼自己的胆识,前几日起,我便与局中镖师一同运镖,却不想半路遭遇歹人偷袭,货物被抢,我也与家人和镖师们走散了”

    这般谎话便是信口就来,说完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这番作态看在少年眼里却有几分我见犹怜之姿,便不疑有他,也从未想过这弱不禁风之人会有何欺瞒之意,便正气凛然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他们?”

    “无事,我已与镖师们飞鸽传信,他们已将那群强盗通通擒拿,原被抢夺的镖也安稳地物归原主,相信很快他们便会来与我会合。”

    “那样便好。”

    “如若不是碰到了元少侠,我怕是难以熬到和家人再遇之时”

    “沈公子言重了。”

    “元少侠救命之恩,碧池没齿难忘,此等恩情,恐难以为报,不如”看看床边一本正经的少年,“以身相许?”

    此言一出,少年直接惊得站起了身。

    “怎怎可?!沈,沈公子你我二人可都是男的!”

    “哈哈哈。”沈碧池朗笑几声,“我开玩笑的,元少侠怎的如此好骗?”

    “沈公子莫要开这种玩笑”少年嘟囔着,又坐了回去。

    见少年脸都红到了耳后根,又掩饰般地挠了挠脸,沈碧池微眯起眼,他熟悉少年这个模样,想这少年在人前表现出的性情确是有些微变化,但有些根本的东西却是不会变。

    元妄望了望沈碧池,移开视线,却又不禁朝他看去,然又收回视线,就这么来回了好几次。

    瞧瞧这模样,沈碧池用指甲抠了抠掌心,实是有些心痒,“元少侠,可是瞧见了这个?”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只见他身上宽大的衣袍有些滑落,便是露出了雪白的肩颈,那般细如凝脂的皮肤,却有一个如何也叫人无法无视的痕迹——一个深深的牙印。

    “嗯唔”少年支支吾吾,“也不知沈公子那处是怎么弄的?”那般地方竟有个牙印少年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不爽,万不可能是沈公子自己弄的,也不知是何人给咬的瞧那牙印的深浅,怎会咬成这样

    沈碧池歪了歪头,嘴角一翘,那模样看上去竟有些俏皮,“你猜?”

    ***

    沈碧池走下楼,便见客栈一楼的后院里,少年人正在习武,一拳一脚,铿锵有力。

    看着少年练武的模样,不禁叫他想起了从前。午后,少年在洒满阳光的空地上习武,而他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微风拂过,树影斑驳,时不时朝那少年望上两眼,指点一二。时而察觉到少年的视线,他放下书本,抬起头微笑地去看他,便会瞧见那少年猛地移开视线别过脸,接着装模作样地打上两拳。此番故意作弄,却叫他如何也不腻,便是乐此不疲地一次次上演。

    鸟儿停留在枝头,偶能听见门外孩童嬉戏的声音。偏安一隅,没有纷争,忘了算计,甚至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那般闲适,仿佛时间都要慢下来,只让人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可那样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

    在那之后,他时不时会想,如果如果他当时就一直只当他的师父,不曾欺骗于他,不曾伤害于他,又或者说,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自己现在和这少年又会是何种情形呢?

    那必定是

    沈碧池不禁闭了上眼。

    可,哪有什么如果。

    “元少侠”他轻声叫了这少年一句。

    少年停下动作,望了过来。就好像此前许多次,他叫他,他望向他那样。

    沈碧池心有所动。

    元妄见是沈碧池,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神色一凛,便是二话不说走到他跟前,动作利落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沈碧池身上。

    沈碧池微微瞪大眼,那覆在自己身上的衣物似还留有少年的体温,连心上都好像涌上了股暖流,耳边听到少年似关怀又似责问的语句,“沈公子穿得如此单薄便外出,若是再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过了好久沈碧池才道,“多谢元少侠。”他转而把衣服又脱下,“我身体已无大碍,元少侠你才是”见少年脱了外服,就只剩内里一层单薄的亵衣,“给我穿了,你怎么办?”

    “没事儿,我这身子抗冻,你披着就好。”元妄又把衣服给沈碧池披上了。

    见少年这般,沈碧池便也不再执着,拢了拢蔽体的衣物,接着笑了笑道,“我因身体原因不宜习武,却也十分向往刀光剑影的侠义生活,方才见元少侠打出的那几拳,可是十足的有力,也不知少侠的体法慧根为何?”

    “不值一提。”元妄拿手蹭了蹭鼻子,他总觉得要是把自己100%体术慧根告诉这人,一定会显得自己很自大所以便没说,接着他又道,“无论慧根是多少,我都会勤加练武,我现在还差得远呢。”

    看来这人对后天努力的执着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已达100%也依然如此。

    “元少侠秉性正直,努力上进,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必大有作为。”

    “沈公子过奖了。”元妄脸红了红,总觉得眼前人的一句夸比那些人的赞美要受用百倍。

    还是这般不经夸啊沈碧池抿唇笑了笑。

    两人对望着彼此,就在这相交的视线将要擦出些什么情意时,一人来到两人身边,只见他身着黑衣,一脸严肃刻板之相。

    “教”

    沈碧池一摆手,便是叫那人顿时噤了声。

    “公子。”来人改口。

    元妄看了看黑衣男,道,“沈公子,这可是来接你的人?”

    “正是。”

    “”

    “本想与元少侠再多待一会儿”沈碧池惋惜地叹了口气,“可眼下我不得不回去了”

    “没事儿没事儿”元妄赶紧摇摇手道,“沈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和家人们报个平安吧。”

    “还是要再次感谢元少侠救命之恩”沈碧池诚恳地拱手作揖。

    “没什么。”想到就要与面前人分离,元妄心里只感到一阵难以言喻地失落。

    “对了,这衣服?”

    “没事儿,你就留着吧。”又看了看沈碧池和黑衣男,“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一步了”元妄摸了摸头,识相地不再过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等少年走远,黑衣男才低头恭敬道,“教主,您现在的身子仍需静养,万不能再有何闪失,且教中许多事务都需您来定夺,还请教主速速同我回云水宫。”想教主因为那少年通髓,不仅功力大损,连形貌均退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知道了。”

    应付了一句,沈碧池只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瞧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却有几分可怜之姿,实是想叫人上前摸摸他的头安慰几句。

    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如果他还是他师父,定会上前把人拉住,抱在怀里好生疼宠一番才好。

    终是忍住,眼看着前方少年难掩落寞孤零零地一人行进,不禁握了握拳,对这样的人,又怎可能放手怕是今生都无法放手了。

    “定会再见面的。”

    ***

    与沈碧池分开之后,元妄便离开了客栈,思忖着自己今后的路,他应当不会拜入何人门下,不如自立门户?

    正这么想着,便觉自己身后撞上了什么东西。

    “唔啊——!”

    只听得这一声痛呼,元妄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七、八岁模样的男童跌倒在地。他穿着黑色短衫,其上绣着金丝纹路,下半身是同样黑色的束脚裤。那短衫的两袖和裤腿却如同鼓风般宽大,脖子上挂了一串黑色念珠,加之他那顶毛糙糙的脑袋,直给人一股人小鬼大之感。

    他人虽小,手中拿着的金色法杖却比他整个人还高。

    ***

    “嘿嘿,你来追我啊!”轻骑飞奔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他一手拿着法杖,另一手拿了串糖葫芦,他转过头,对身后追他的女孩做了个鬼脸。

    “师兄,坏蛋…快把糖葫芦还给我…呜呜…”女孩正一边跑一边用手抹着眼泪。

    “你能追上我就还给…唔啊!”朝前跑的轻骑只感到自己的脸撞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这让他一下便跌倒在地。

    “唔…”轻骑用双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这一下疼的他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轻骑抬起头看去,原来他撞上了一个人,他的护腰十分坚硬的样子。

    那人转过身来,一袭黑衣,手上拿了柄长枪,他身型高大,腰背挺直,面上却是毫无表情,目光冰冷,就好像是那勾魂索命的修罗,这一下把轻骑吓得差点尿裤子。

    “师兄…终,终于追上你了…”女孩来到轻骑身边,大喘着气,“你把糖葫芦还给我…!”她开始动手抢轻骑手上的糖葫芦。

    “才不给你!”轻骑护着手中的糖葫芦,不让小师妹抢去。

    正在两人争抢之际,轻骑突然大叫,“哇啊啊——!!!”只因他看见明亮锋利的枪尖正抵着自己的喉咙,只差一厘的距离,直叫他不敢再动半分。

    “呵,看来还是个小恶霸。”黑衣少年轻笑了一声。

    “你…你要干什么!”轻骑装腔作势地大吼道。

    “你抢了这个小妹妹的糖葫芦?”

    “是又怎样!可是她错在先!”轻骑大声嚷嚷起来,“她居然向师父告发我!害我面壁思过了一个上午,还没午饭吃,我抢了她的糖葫芦又有什么错!”

    少年挑了挑眉,收回长枪,见枪尖离开了自己的脖子,轻骑舒了口气。

    元妄矮下身,单膝跪地,摸了摸哭泣着的女孩的头,“小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温柔,他虽没有妹妹,可这个称呼却莫名让他感到有些熟悉,连语气都不由地放得十足缓和。

    女孩望着自己面前的俊朗少年,她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善意,便如实相告,“大哥哥,因为师兄他在修行法术的时候偷懒睡觉,所以我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师父,只是没想到师兄却抢走了师父赏给我的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每周就只有一个…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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