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太和殿/“那来朕身边朕就信你”(5/8)

    “你到底要干嘛呀!”

    和颂真的快被气哭了。

    沉默许久,影压重重的男人陡然半跪,垂着头,就像对主人露出自己命线的狗。

    也确实大差不离。

    暗九声线很哑,轻声问着:“你心悦太子吗?”

    这问题莫名其妙,和颂抿了抿唇,不耐烦:“跟你有什么关系?”

    “……”

    又是久久不语,和颂不太自在,千回百转想,这主角攻不会是见他和太子多时相处吃醋了吧?

    少年狐疑扫过男人肌肉绷紧的身体,起了坏心思。

    和颂没有脱鞋,踩脏的鞋底一脚便落在男人胸膛,同时装出趾高气昂的语调:“我不喜欢,我谁都不喜欢。”

    “你快走开!”

    和颂真是看男人看得心烦,想再踩一脚,不料被握住踝骨,很热,很紧。

    而身下许久不挣动的男人抬眸。

    晦暗掩饰狂热,暗九看着无论如何都漂亮得不行的少年。

    心道,那就好。

    见和颂许久未归,太子先是让暗九去找,还是没回,正打算自己亲去,就见着少年歪歪斜斜走来。

    差点撞上。

    和颂也没想到自己酒品这么差,时间延长越久他越意识不清。

    太子想把人带回自己宫里,正于此时。

    那方在扯皮下已经确定返回自己国家的质子汤左玉,双手交握着冲太子这边行了一礼。

    他并未说什么,动作也显得莫名其妙,而也只有太子身后的和颂知道。

    这是在同他告别。

    所以,质子又为何能回到自己国家了呢?

    剧情又变了……

    虽然和颂不懂,但心情却难得好起来。

    这人不会死了吗?

    那今后便一笔勾销了。

    和颂很天真想。

    而之后,令人措手不及的——

    是汤左玉回国后,几乎马不停蹄的突袭起兵。

    当然,那是后话。

    距离南疆使臣回国已几近半月,与之紧随而来的,是京城青年才俊们的春狩。

    和颂作为太医也与同僚们相随制备药材,以防伤病。

    等到春狩当天,天子一剑远射鹿,野猎开始。

    而和颂一个四体不勤的,就安安稳稳坐在位子上吃着葡萄看戏。

    最后头名自然是落在太子身上。

    当穿着大红猎装的太子手拖一头白虎与跟前时,首一句,是求娶和颂。

    和颂嗑瓜子的手完全僵滞,虚汗立即浮上面皮——

    他……听见了什么?

    高位的皇帝冷漠以待,嗓音压着火:“你要娶谁?”

    太子依旧不卑不亢,坚定嗓音,一字一顿:“儿臣求娶和颂。”

    皇帝自然是不答应的,但太子也不是好打发的,就当着众目睽睽,冷笑:“父皇,为何不应?”

    不等天子冠冕堂皇,又是一句:“莫不是心生了念头?”

    太子不是瞎子,皇帝亦不是,许久以来没有摆到明面的许多线索争夺,竟是如此丑恶。

    原就父子情意不多,这下更是难抗。

    小太监看场面不好收拾,正想让自家九千岁理理,不料九千岁脸更黑。

    要笑不笑的模样,活像被抢了新婚妻子的冤种丈夫。

    中原辽国,以三足相鼎得以治朝政、理天下。

    这三足,分别是政派太子虞楚,将派鸿宣帝虞骁远,还有西厂九千岁封兴。

    从前三人相协共佐也算和睦,于是这朝廷乱子在这样密麻的掌控下,也无人敢出。

    算得上平和。

    偏偏这回不一样,明显权势更高的太子和鸿宣帝因一介小小太医闹起矛盾,看表面这矛盾似乎还难以调和。

    出问题出在这三人之中,辽国之内已经不甚安定,若闹得崩裂,极难收场。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能引得统治无上的权者为之争锋?

    什么太医,分明就是祸水!

    而祸水本人处于这盘乱局也是战战兢兢,满脸懵逼。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主角攻受怎,怎么看着都对他不怀好意了……!

    和颂那日着急忙慌逃回太医院后,便把自己锁住闭门不出,皇帝和太子搞着对立,时常遣人给他送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倒是没来找过他。

    且他现在也不怕被找麻烦,毕竟自己就属于最大的麻烦。

    不行,他得离开这里,离开皇宫,离开这些剧情里的人!

    他再待下去一定会再出幺蛾子的!

    逃跑计划尚未施行,甚至都没有萌芽,和颂便在一个晨边初亮的早上,打开房门透气,然后被捂着嘴用了迷药。

    少年什么也没能看清,只知道捂住他鼻口的人身形很高,还莫名眼熟。

    他以为是那些朝廷大臣终于看不下去他,派人要将他杀之灭口,还政界一个清明。

    就像里一样。

    却是他想太多。

    等他再醒来,睁开眼,视线迷蒙,随即试探性动动手指,发现手指被控住半点不能移。

    有人攥着他。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和颂不安心想,是要解刨,剜骨,还是其他什么残忍的刑法?!

    而等视线真正明晰,和颂却愣了。

    捉住他手的人,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颇深。

    男子便是上次南疆朝贡时,协同一起的那个文雅使臣。

    因在席上为那南疆质子汤左玉讨过饶,不卑不亢的态度,端正斯文。

    和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见到这早就返回南疆的使臣?

    偏那双手燥热的触感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就是真的。

    和颂这才有空打量四周。

    瞧着十分像客栈一类的居所,干净宁和,虽说外边天大亮,这室内也是昏昏沉沉的。

    少年咽了咽口水,细眉微蹙,疑惑难安爬满整张秀丽的面容。

    鲜艳红唇嗫喏两下,话头却是被抢先夺了去。

    “阿弟。”

    只听这文雅使臣震撼惊唤,和颂猛地瞪大眼,手指颤颤拖出男人掌控,搓挪着身往后退了半米。

    “你,你叫我什么?”

    文雅使臣似乎也料到这般状况,手指还残留少年方才的余温,眼微低,重复:“阿弟。”

    什,什么情况?!

    和颂完全懵了,大脑宕机。

    又听那君子之音娓娓道来,不免伤感。

    “阿弟确实忘记了很多。”

    “和颂。”男人第一次叫他的名,“我叫和榭安,是你血同一脉的亲哥哥。”

    少年攥紧了手下的被单,眼睫颤动如蝶,缥缈难分,他呐呐:“和,和榭安?”

    “是。”穿着白色仙鹤补子的男人由床侧木凳起身,他身形很高,分明是文弱书生,偏生带来的压迫不是一星半点。

    “十六年前,辽国皇位更迭,和家身为夺位失败的五皇子僚属。家府上下几百人,满门皆斩。”

    话及至此,和榭安面如沉水,夹带不消恨意:“成王败寇自然如此,但如此行径未免太增冤孽……”

    男人修长的双手抚上少年如玉面颊,还附着刚醒的红晕潮气。

    “阿弟,就连你,也差点被那皇帝小儿消杀在和家撕心裂肺的哭喊中。”

    和颂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瞪着纯然不染的杏瞳,浅薄水意出露,喉咙明明不怎么开口,却干得要命。

    他很想让自己别去信,这个世界不过一本辣鸡得不行的十八流黄文。

    读起来都没有逻辑让人想睡觉,也没什么阴谋诡计……吗。

    画面缓慢侵入脑海。

    嘶叫、哭嚎……

    蒙蒙灰天,惨落血雨中,官兵手起刀落,斩下良善妇人的头颅。

    那头颅的脸,从前抱着他,轻声细语跟他讲述民间之事。

    “怂怂呀……”

    画面又是一转。

    长须老者颓败满面,目眦欲裂,完全失去文人风骨。

    “榭安!带着和颂逃!不能——”

    尖刀穿胸而过。

    ……

    “阿弟。”

    和颂惊惧回神,原来在无知无觉时,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这些是,原主的记忆吗?

    如果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与仇人共舞多时。

    “怂怂,别哭。”

    和榭安一条腿跪上床,温暖指腹摩挲过少年湿漉漉的脸。

    可怎么抹也抹不净,眼眶脱出的泪如断线珠子流淌。

    最后,男人拥住少年,等人伤心过。

    和榭安视线始终半垂,透出胫骨的手背,青色脉络起伏,绷得死紧。

    他在极力压制情绪。

    还记得当初席面乍见和颂。

    少年穿一身青色薄衫,暖日的斜阳打过,为睫毛铺上璀璨的金,有种轻柔绒羽的触感。

    软红唇时有张合,温温静静靠在辽国太子身边说话,偶尔被太子搞得不高兴抿一下嘴,蹙一下眉。

    举动都是漂亮的。

    身边很多人都看直了眼,当然,也包他。

    和榭安几乎是瞬间认出,这是自己走失的亲弟。

    记忆力那个早已死去的人。

    当年踩着亲者铺出的生路奔逃,为引开追兵,他将和颂藏在大石后的洞穴。本着只留一个的念头,却没想到自己还能残活。

    待他再回到大石后,却没找到人,只看到一地的血,还有溶于血中被染成暗的鲜红荷包。

    是阿娘为弟弟绣制的贴身物。

    ……

    “怂怂,跟我去南疆,哥哥这次一定……不会再弄丢你了。”

    话到最后,是泣血的立誓。

    眼眶发红,抑下激潮涌动的内心。

    他一定,一定不会再把怂怂,交给其他人!

    日照西落,昏黄的午后,乡陌流水间,四起的农户捣衣声。

    从磕磕绊绊的泥地小路驶过一趟马车,外表并不起眼,甚至架构的木头漆也脱落。

    这辆马车其内坐着的,便是逃往南疆的和颂一行人,道是和榭安疏通过的,就算皇帝叫人追人,也不可能很快追来。

    和颂在承认和榭安是他哥哥之前,问了迷晕他的那个人是谁,而和榭安也没有隐瞒,直说是那太子身边的暗九,曾经与和家交好的楚氏遗孤。

    ——楚修。

    和颂知晓时产生了混乱,却又有种早就料到的释然。

    恩恩怨怨,牵牵扯扯,非书中三两字可以概括。

    和颂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全盘信了这所谓的系统。

    之后和颂又问,楚修一个人不会被发现吗?

    和榭安这次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会跟上来。

    和颂大概猜到这人是要帮他们拖延时间,但既然要拖延,又怎能跟上?

    只是半日,大起大落,原本在这个世界没什么真实感的和颂,因为血缘亲情与碎片化的脑中回忆,倏然融入。

    近几天来,和颂都是靠着哥哥昏沉过去的,直到某次夜间赶路,天边突然横冲直撞飞过一只黑鹰。

    黑鹰脚脖绑了很精细的机关木筒,和颂都没看清动作,机关已经被和榭安轻松打开。

    看完黄纸的信内容,和榭安脸色大变,随后颇为复杂地看了和颂一眼。

    和颂被看得一脸懵。

    怎,怎么了吗?

    又见哥哥拿出角落箱子里提前备好的旧衣和易容所需。

    捏着和颂的下巴就开始动作。

    和榭安边弄边低声说着:“其实按照计划完全用不上易容和改道,偏偏……”

    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和颂被妆粉糊了满脸,鼻子痒痒的,正欲呛咳。下巴处抵着的指骨又将他的头再次抬了些许。

    这下,距离实在相贴太近,呼吸在二人间转来转去,偶有少年身上不散的甜意。

    和榭安目光复杂,视线很轻在人脸上扫过,喉结微滚:“怂怂,原来你喜欢这种。”

    啊?

    喜欢什么?

    哪种?他喜欢哪种?

    和颂瞪直了眼,呆呆看着哥哥,完全听不懂。

    和榭安也没了解释的意思,三下两下在他脸上动着。

    和颂觉得好不舒服,只能闭着眼。

    随后脸上没了动静,突然,一只手伸到他腰间的封带处,少年惊恐睁开眼。

    “哥,哥哥!你干嘛!”

    少年脖颈都晕上粉,慌里慌张搂自己的衣物,而男人的手还置在空中不动。

    和榭安也意识到此番不妥,面上稍有停顿,却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顶着那张清冷脸,很浅的笑了下:“怂怂,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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