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1/8)

    奔波一天,白瑞在十点前接了最后一份外卖订单,不出意外,交付了这单就能及时回家,早睡早起继续为明天奋斗。他偷偷活动几下高高竖起的兔子耳朵,普通人看他就是个戴兔子头盔的可爱外卖员,只有妖怪和天师才能看穿他的幻术。

    没错,在妖怪生活越来越艰辛的现代,白瑞作为一只平平无奇的兔妖,也干起了外卖员的工作,起码温饱不成问题了。

    去店里拿走外卖,白瑞随意看了眼订单信息,显示订外卖的人叫战腾,顿时心里一闪而过疑惑的想法:姓战的人很少吧?应该是假名。

    没想那么多,他骑上黄灿灿的小电车,赶往目的地。一路到达顾客家的门口,白瑞想敲门的手顿住了,平静的脸露出扭曲的表情,一个“草”字表达了所有的心情。

    房间附近画了各种驱魔的阵法,如果刚才他直接敲了门,大概会落个当场去世的结局。白瑞不信邪地确认了一下收货地址,确实是眼前的房门号。他遭遇了兔生最大危机,第一次和传说中的天师接触了。

    不是白瑞怂,实在是天师的恐怖刻在了所有妖怪的基因中,那群法力强大的人族,自古以来杀了妖怪多少同胞,甚至丧心病狂地拿他们当法器!再仔细想想,天师最强的一脉不就姓战吗?当初怎么就管不住这手,抢了要命的单呢?白瑞狠狠咽了咽口水,思考怎么偷偷放下外卖然后逃命。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静听里面的声音,确认里面的天师没有发现他在外面,然后隔老远弯腰把外卖放在了门口。

    在外卖碰到地面的瞬间,白瑞正要松口气,房门就无情地打开了。一个穿短裤背心的强壮男人踩着拖鞋拧开门,白瑞哆哆嗦嗦地抬头,对上一张阴沉沉的黑脸。

    “哇——”可怜的兔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哭了。

    战腾拎垃圾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穿黄衣服的外卖员莫名其妙地吓成这样,人形都维持不住了,一对兔子耳朵抖啊抖。

    “你……”一句话没说完,白瑞哭嚎着说:“天师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建·国前成精的合法妖怪,没吃人没干坏事,我是良民啊呜呜呜……”

    一只手碰到了白瑞的肩膀,他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厥过去。

    本来是想扶他起来的战腾疲惫地揉揉额角,也不好把人丢在外面,一手扛白瑞,一手提外卖,重新关上门。

    还好他的外卖没撒,今天沉迷《怪x猎人》,到现在还没吃到正经的热菜热饭。大口解决了晚饭,躺在沙发上的兔子还在装死,他捏了一把白瑞软软的脸蛋,冷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白瑞的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不情愿地睁开了红彤彤的眼睛,说话仍有哭腔:“你要杀我吗?”

    战腾觉得这只怂包兔子怪有意思,咧开嘴露出残忍的笑:“仔细一看,你还挺可爱的。我刷了一个小时都没蹲到一只向导兔来玩,干脆就玩你吧。”一句话说得白瑞差点又要昏过去。

    “行了,我不杀你,别整天想乱七八糟的,走吧。”要不是时间太晚,他还真想多吓吓兔子,城市难得见一只妖怪,能怕他怕成这样的还是稀奇。

    “那我走了。”白瑞巴不得快点跑,快走到门外,又习惯地说了句:“记得给我个好评哦。”

    “你等等。”在白瑞大呼“不给就不给,别杀我”的同时,战腾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身上摸索几番,摸到了白瑞的钱包。抽出里面的身份证说:“想要你的身份证,明天早上给我送顿饭,有偿的。”然后把受惊的兔子关在了门外,顺手又给白瑞点了五星好评。

    白瑞敢怒不敢言,临走还带走了战腾家门口的垃圾。

    扔下手机,战腾砸在了床上,秒睡了过去。爆肝三天游戏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晨闹铃响了几遍,都没能把他吵醒。战腾无意识地把手机扔远,翻身接着睡觉。

    这就苦了乖乖来送饭的白瑞,算着时间,感觉心在滴血。这每一分每一秒,损失的都是钱啊!他又不敢敲门,因为战腾昨晚太困了,没撤掉外面的阵法。听里面隔一段时间就响起的闹铃声,战腾八成是没起床。

    天师不都是勤奋修炼的苦行者吗?他怎么还不起床?白瑞哀怨地蹲在外面,等到了中午,才等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

    战腾睡醒了,看了眼时间,忽然发现他只顾着补觉,把那只兔子忘了。都中午了,他应该走了吧,战腾想打开门确认一下,就看到白瑞满脸伤心,手里有一袋早餐。

    他错开身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会?”

    白瑞起身拍拍裤子,进了战腾的家。昨天没心思看,今天进来一看,和普通人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嘛,还以为到处是红绳铜钱和黄符。

    “你家没有法器吗?”白瑞终于鼓起勇气问。

    “什么年代了,谁还做天师啊,法器我都卖出去了。”战腾无所谓地拿走早餐,啃了一口凉透的包子。

    看见战腾狼吞虎咽的样子,白瑞没忍住,拿走袋子说:“你起这么晚,早餐都凉了。你家有食材吗?”

    “在厨房。”战腾咽下包子,感觉这兔子突然变硬气了,明明昨天吓得要死。见白瑞要去做饭,他撇撇嘴,坐回了沙发,打开昨天的存档接着玩。

    白瑞自己生活了一百多年,厨艺不说精湛,也能入口,拿冰箱现有的食材做了三道菜。叫战腾来吃饭,战腾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柄,走进饭厅,忍不住抱怨:“为什么没有肉?”

    “我是兔子!”白瑞不高兴地说。可能是感觉不到战腾的危险性,他的确不怎么害怕了。

    “好吧。”战腾也就嘴上说说,坐下吃了起来。

    “我的身份证呢?”等战腾吃完,白瑞就想要回身份证,下午继续送外卖。

    战腾专注打游戏,摸了口袋里的身份证递过去。谁知道白瑞伸手接的时候居然被地上的充电线绊倒了,失去平衡摔到战腾身上。无意间按在战腾胸口的手感觉到大大软软的触感,单身一百多年的老处男白瑞脸红得不行。

    “虽然我们现在这样很像黄油会发生的剧情,但你是兔子,我是人,我们有生殖隔离,不合适。”战腾推开白瑞,硬生生破坏了气氛。看到白瑞羞红的脸蛋,又补充道:“听说公兔子一年四季都在发情,你现在没有发情吧?”

    “别把我和普通兔子相提并论!”白瑞气得跳脚,脸也不红了,心跳也不加速了。

    “那再见。”战腾的视线转回游戏。

    白瑞气呼呼地离开,发誓再也不和战腾见面了,以后看见他就绕道走。

    几天后,提着外卖站在战腾家楼下的白瑞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让你深夜接单!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这次白瑞决定送了外卖就跑。准备放下外卖,他却瞥见本该关闭的门微微敞开,门缝内的房间也一片漆黑。

    “战腾?”白瑞推开门,打开了灯。战腾躺在沙发上,没有回应白瑞。直到白瑞走近,他的双眼才勉强睁开一条缝说:“是你啊?”

    “你怎么了?”白瑞从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妖毒的腥臭。

    战腾有气无力地说:“人还是不能随便立fg啊,八百年难遇的天师单子,不卖法器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狼狈了。”

    “还有力气点外卖?”白瑞掀开战腾的衣服,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旁人哪有他那么强的忍耐力,半天不哼一声。

    “那个时候刚止血,妖毒还没有扩散。”战腾的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外卖。他打了半天游戏,又去处理了作恶的妖怪,早饿的不行。

    看战腾凄惨的样子,白瑞自认为是善良的兔子,决定帮他一把,将衣服推到他胸口,低头轻舔伤口,一面吸收了妖毒,一面用妖怪的唾液治愈损伤的部位。战腾僵硬了身体,纠结半天说:“这样也很像黄油啊,我们之间还是不应该,人与妖的禁断之恋很麻烦的。”

    “这种时候能不能别说气人的话?”白瑞想堵住他的嘴,受了伤还能若无其事地说骚话。

    “好吧,但是最近买太多游戏,已经没钱报答你了,如果你想用摸我的胸之类的来收取回报,也不是不可以。”战腾像是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果断地闭上眼睛,往上拉了拉衣服。

    “……不用了。”白瑞清除了妖毒,从战腾手里夺下衣服盖住伤口。感觉之前被这么不靠谱的天师吓哭是种耻辱。

    看着再次活蹦乱跳的战腾开始吃夜宵,白瑞终于可以走了。战腾看了看白瑞的背影,突然跳起来抓住他的耳朵揉搓,撸大型兔耳朵的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棒。

    白瑞涨红了脸,因为这个动作全身烧了起来,摔门格外用力。靠在冰凉的墙上,他悲伤地叹息,不知为何,感觉以后还要继续和这个天师产生纠葛。

    生活不易,兔兔叹气。

    西域舞姬

    纳凉用的茶摊挤满了人和车马,这在边关的城镇是常有的现象。一路从中原运送货物赶来交易番邦异宝的商人太多了,一年年的,舟车劳顿后就趁机在这小小的桌椅间歇脚,然后再度踏上返程的路。

    车队领头的是三老爷,下面的人叫惯了,甚至忘了三老爷的本名。只记得三老爷出生何家,是何家的三少爷。最初的兄弟管他叫何三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何三少变成了三老爷,后面来的人就跟着叫——三老爷,三老爷。

    问起主子的名字,他们就说,主子就叫三老爷。

    这名字的事且不谈,但见三老爷悠哉悠哉地喝一口粗茶,眼睛直盯着手头的账本,仔细核对这次来边关跑商拿的银子。别看他人长得粗,心比绣花针还细,半枚铜子儿的交易都休想从眼皮子底下遗漏。

    账本正看着,忽从街道那头传来悠扬的胡琴声,三老爷动了动耳朵,放下茶问卸货的伙计:“那边是怎的了?”

    伙计还没答,茶摊的老板先插话道:“您可不知道,是这的胡人班子在表演呢。听说他们的舞姬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但要我说啊,那一头红艳艳的头发,像妖怪似的,啧啧……”

    熟悉主子的伙计当下就明白三老爷是动心了,笑嘻嘻地说:“三老爷,您去看看吧,货有兄弟们看着呢,错不了!”

    三老爷故作威严,但心里实在是痒痒。要说他今年二十有八,走南闯北少说也有十二年,还从未见过胡人舞姬跳舞。于是三老爷就动了心,还不忘斜眼瞅着伙计有些谄媚的脸说:“要是缺了子,饶不了你!”

    “是是!”早分辨得出主子是真威胁还是装装样子的伙计满脸堆笑,送走了好奇心旺盛的三老爷。等三老爷走远,他不忘呵斥身后沉浸在音乐中的兄弟们:“没听见三老爷的话吗,快点干活!”

    三老爷和人堆挤在一块,努力踮脚看中间的表演。他眯起眼睛,看见几个穿着打扮不似中原人的乐师围成圈,手指拨弄间形成婉转的曲调。

    伴随着异国的音乐,圆圈中心火红衣裳的人便扭转纤细的腰肢,赤足踩踏的节奏与音乐完美契合。茶摊老板说得不错,这西域的舞姬果真是满头灼人眼球红发,像流动的火焰,叫人舍不得离开视线。

    舞姬身体大片润白的肌肤露在外面,偏生脸捂得死紧,红纱遮了大半张脸,只看得见清灵狡黠的碧眼,眼梢微微挑起妖冶的弧度,说是活生生的妖精也不为过。

    但看舞姬的身量,顶了天十三四岁,过于娇小,三老爷的兴趣反而没了。

    他惦记着没核对完的账本,看了一会就离开人群,回到吵吵闹闹的茶摊。离开前放下的茶居然还冒热气,三老爷便舒舒服服地坐下,继续翻他的账本。

    这座边陲城镇来了有几次,手底下的人很清楚易物的流程,黄昏时就搭了满当当的新货到车上。伙计清点好车队,过来告知三老爷。

    “三老爷,车队该出发了,晚了城门就关了。”

    三老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可算从账本中出来,掐算一下回去的行程,顺嘴问了句:“回去路上是要换季节的,你给伙计们准备棉衣了吗?”

    “哎呦!”伙计一拍头,“您是提醒我了,棉衣之类早备齐了,但早上问平安酒肆的老板打的几坛酒还没来得及拿,我这就去。”

    “别,我去吧,坐了一天正好活动活动骨头。”三老爷把账本给伙计,自己披上防风的斗篷去了。

    他一路走一路瞧,逐渐昏暗的天色一点也没有影响市集的热闹,但上午的班子不知道撤到哪去了。

    找到伙计说的平安酒肆,三老爷人还没进去,头顶就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他抬头一看,旁边房屋的二楼窗户被人大力推开,有人想从窗户跳出来。

    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那个舞姬吗?这小孩满脸的恐慌,回头看了看身后,奋不顾身地跳下来。

    “哎哎!”二楼的高度可算不上低,贸贸然跳下来铁定会伤着腿,三老爷赶紧几步跑过去接住急速下坠的火红身影,强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舞姬,后退几步就将人安全地抱进怀里。

    神神秘秘的面纱掉了,三老爷才发现他是男孩,秀美的脸虽柔弱,但脸蛋的棱角明确了他的性别,应是位美少年。

    少年白嫩的手抗拒地推动三老爷的肩膀,试图从他怀中离开,胭脂色的唇抿起,澄澈的眸子映照出主人的慌乱。

    跟在少年后边的一伙人赶过来,几个异族人叽里咕噜地嚷嚷,带头的汉人认出了三老爷,登时赔笑道:“何老板,有人花大价钱买您怀里的人,那边正等着呢,您看……”

    闻言少年也不推搡了,反而死死抱住三老爷的脖子,身子瑟瑟发抖,湿热的气息随急促的呼吸打在三老爷的耳侧,低声哀求:“帮我……”

    三老爷见识多了,自然明白这是桩不公平的买卖,怕是班主图大价钱,强行把舞姬许给人家的。

    平日三老爷可以旁观,但眼前可怜的小家伙就在他怀里发抖,正气凛然的三老爷哪能叫他们把人带走,当即甩出腰间荷包说:“那就告诉他,这人我买了。”

    装满银子的荷包在地上滚了几滚,三老爷爱财如命的心也跟着滚了几滚。他只能眼睁睁看对方捡起,忍住心疼将少年的屁股往上托,方便少年能更轻松地攀住他的脖子,免得滑下去。

    手里的荷包掂量几番就猜得出价钱,班主动摇了,眼神询问旁边的异族人。

    哪知他们不干了,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来。三老爷眼神也冷了,空闲的手摸向防身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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