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
他前脚刚准备迈出去，后脚就被人叫住。
他拿起手机一看，心中的一点埋怨跟不忿顿时烟消云散。
蒋台长与之浅浅拥抱，被人尊称一声“佘三爷”的男人笑了笑，略有霜白的头发也跟着颤：“弟妹过生日，我不来像话吗？”
唯有孟珺书，抬头看了一眼犯事的男孩就不说话了。
司机……会和他的雇主这么亲近吗？
这样的形象除却外貌，与荧幕，乃至电视或手机上都判若两人。
杨风清递出了请柬。
他没心思，对着早就走远的人望眼欲穿，想跟过去又没有什么勇气，半心欢喜半心忧，连笑都勉强。
顾思由很吃这套。
“那是当然，今天来的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想和他谈合作。没办法，他实在太优秀了！”孟珺书捧着脸回答。
“晚上带你出去，你要是困的话中午就睡会儿吧。”
他看着趴在车窗上吹风发呆的弟弟，有些沉默，想把眼前岁月静好的画面撕碎，又不舍得见弟弟黯然神伤。
两个人并排走进去，听不清在讲什么，但他们低眉嬉笑的一瞬，根深蒂固在顾思由的眼中。
顾思由有些好奇，他探究的眼神刚过去，就被接了个正着，吓得他立马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避。
他勉强笑出来。
“…！”
女明星一身赤金色的开叉裙，踩着恨天高从他身旁洋洋洒洒经过，烫了一头港式大波浪，明眸善睐，烈焰红唇下的野心被印在端着的高脚杯上，她朝孟珺书问好。
高脚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浪涌猩红，杨风清与圈内的几位好友叙旧，攀谈时又不忘与另一端正跟台长夫妇聊天的薛愈对眼神。
见金疙瘩遭欺负心里是直发慌，她们愤愤不平地站出来指责。
但一想到杨风清，他就有些泄气。
而他机械地配合着一切，眼睛却死死定在满会场游走的男人身上。
杨风清瞥过去，看他们互相客套恭维，又朝里面走，抬脚就直接跟了过去。
他们要等的人还没来。
“那部电影真的很好看，我想大概也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
怎么会有这么冷的眼神，不带一丝人情的温度，像凝视深渊般无望地望过来，纵身跳进黑蓝大海的恐惧感，使人不寒而栗。
“我姓沐，来找孟……”
盯着弟弟时，他的眼神总会温柔，至少不比在外那样凌厉，不会咄咄逼人，甚至温言软语地哄慰。
“你是哪家孩子啊，怎么道歉都不会吗？”
孟珺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明白你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来吧，算我求你帮个忙好吗？
那双永远温和却黯淡无光的眼眸盯在顾思由身上，是她先伸出了手：“走吧。”
顾思由一怔，他不想去。
孟珺书突然恍惚了，她踉跄着退后几步，被顾思由稳稳扶住。
站在镜子前孤芳自赏的小玫瑰有些闷闷不乐，直到辛勤照顾他的园丁进来，告诉他别哭，要笑。
杨风清穿着一身笔挺的宝蓝色西装款款而来，极复古得体。他今天的长发好像不太一样，嗯……似乎做了定型，虽然没有扎起来，但也别在耳后没有风一吹就乱飞。
这个名字近年来很家喻户晓，顾思由也知道，作为一代偶像剧女王，她的很多作品都万人空巷。
他们隔着大半个会场，犹如鸿沟丘壑间的眺望，可惜他等的人没能看他一眼。
肉体之下，空的只剩利益。
毫无疑问，就算今天莺歌燕舞百花齐放，这张脸也依旧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
“什么？”
他看了一眼，顿时就想起杨风清来。
“珺书……”
孟珺书从善如流地笑着回应。
“佘三爷来了。”
“抱歉，我没看到你。”
他说完这句话，孟珺书却突然沉默了，握着他手臂的手蓦地收紧，落寞垂首：“果然，就算这样的女人也还是有很多人喜欢……”
“你过生日的时候珺书和她姑姑也来了，你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晾在一旁，我教过你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嗯？”
顺着他目光所致的方向看过去，孟珺书看到的并不是走在前面的长发男人，而是长发男人身后那个刚下车就被围住的大明星。
这一下顾思由傻了。
而这种关系都在他们十五岁的时候被打破了。
顾思由没有回答，发麻的胳膊也由他随意处置。
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没再犹豫。
顾思由被哥哥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
“哥。”他没敢看顾辙。
顾思由极少犹豫什么，因为他的家庭可以完全支持他现在所能决定的任何结果。
大学生活对于他而言尚且没有任何变数，因为有顾辙在。他好像总是不需要担心什么。
他看着故事中的男主角了当又果断地拒绝了别人的邀请，转身快步跟上杨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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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所有人都喝得微醺，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谁都知道杨风清身边已经很久都没有新人了。
“我们进去吧，再不进去姑姑跟辙哥会来找的。”
他擦擦嘴角，对于门外的谈话没有心思去听，他从更衣室的后门走了。
顾思由并不能完全理解什么叫般配，但他觉得，般配应该就是祖父母跟父母，因为他们非常恩爱。
顾辙搂着他，虽然嘴上在哄，但在这件事上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态度。
杨风清本来还事不关己地倒酒，结果定睛一看吓得不行，立马站起来挡住顾思由说：“啊，这是我的人。”
现在没有旁人了，他总可以去打个招呼了吧。
孟珺书如果不问，他大概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却也这一眼，让顾思由有些走不动路。
微信上妈妈发来的语音他听了，三条有两条都关于孟珺书，无非是让他今晚好好听话，不要耍性子。
叮——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还是孟珺书拉着他进去的。
看着之前闷闷不乐，现在却满眼星星的女孩，顾思由语塞，这触及到他的盲区。
这会儿见他离开，顾思由也彻底坐不住。
“欸，杨总这样就不好了，人家小朋友可是特意来找的你。”佘老三笑了笑，眼睛一眯调侃地说：“既然是杨总的人，那就带进来一起玩儿吧。”
顾辙的靠近，使他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好像笼着秘密的那块幕布被掀开。
夸张的水晶吊灯在顶上散着光芒，映照着每一个欲望，这里的纸醉金迷让人迷了眼，他眼前走过一具具摇曳生姿的美好肉体，外包裹着光彩华丽的外衣。
撞到他的人对他说，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悔意。
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本来就是个小美人胚子，淡妆是锦上添花的韵味，却显得她有些勉强与疲惫，明明只是薄薄一层粉，却将她的笑容压塌了。
顾辙答应了他，看出他情绪不高，心下起疑却没有张口。现在去问还不是好时机，或许今晚过后就是了。
顾思由挽住她，习惯却别扭地走了进去。
他实在太耀眼，美得张扬又锐利，却因为沉静又冷清的气质而削减，变得柔和很多。
很难用贫瘠的词汇去形容那个人，但他往那一立，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得天独厚、巧夺天工。
顾思由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碰到他，下一次的下一次又要多久……
“诶呀，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今天可有好酒，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的想法险些一览无遗。
从前门被推进更衣室，顾思由脱去沾满酒渍的西装外套，留下里面单薄的白色内衬。
在躁动与一声声喧嚣议论中，今晚的贵客压轴出场，顿时吸引了会场上所有的目光。
他一直扑通扑通跳的心脏，难受的好像快要停止了。
人们总爱在分叉路口徘徊，不敢下决心，有时甚至会畏惧自己做出决定后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他知道。
“你很喜欢他？”
果然，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毕竟一个长相很不错的司机，总会有些特殊业务对……
孟珺书弹起身，立马打断他的话道：“算了算了，当务之急我先送思由去换身衣服。”
哥哥本身的靠近并不会使他害怕，可他心里装着一个还不能宣之于口的人。
那一走，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在颤抖。
困，还是困，被带着走了一天的顾思由很想回家，想回家倒头就睡。
好巧不巧，他拉开门就看到杨风清拉开吸烟室的屋门走进去。
吧。
他当时的回答是：不想。
他伸手扒着哥哥的肩不放，把头靠下去，试图采用撒娇的方式拒绝这样的宴会。
顾思由有些醉了，没什么思考能力，懒懒散散地摆摆手说没什么，但与他同席的太太小姐却不敢共勉。
“珺书她姑姑今天过生日，特意请了咱们，我们今晚要过去的。”顾辙说道。
“他好像很受欢迎。”顾思由说道。
他的眼眉间沾满愁绪，愁着愁着又有些委屈，顾辙的话使他突然从思绪中跳脱出来，抬头问：“去哪啊？”
来时在外面的时候，他身旁有薛愈，顾思由不敢过去。刚才在会场，顾思由身旁有孟珺书，他又不能过去。
“还好，我就是有点热……”他完全心不在焉地说着。
她皱着眉，拉起顾思由就走，也不管背后的人有没有跟过来。
年过半百的男人将白色礼服穿得莫名痞气，身后两个拎着礼盒的黑衣保镖跟在身后，即便是这场宴会真正的主角也要亲自下场去接。
那样多的人，那样嘈杂又虚伪的环境，他却还能透过层层障碍，层层阻隔，一眼就看到他的真实。
当时那些不堪的谩骂好像重新钻入她的耳朵，逼得她快要窒息。
他和孟珺书很早就认识了，顾、孟两家也是世交，相比于其他异性，他们两个的关系的确更近一些，但也仅限于朋友。
等人走后，她就站在顾思由身旁，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痴痴地说：“虽然柳云若风评似乎不太好，但她真的好漂亮。”
顾思由愤愤不平。
他这句话刚落，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不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但有个人眼睛瞪得格外圆，显然被这件事惊骇到。
那杨风清又是陪别人来的吗？
“我可以不去吗？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孟珺书：今天的宴会你会来吗？
这件事也算他造成的，如果他昨晚没有去找杨风清，今天就不用陪孟珺书。
他其实并不想去纠结杨风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很疑惑，也有些懵，他不记得今天是开放式宴会。
顾思由：好，我一定会去的。
这也是顾辙所认同的。
“不行的，这个咱们得去，你不去的话爷爷跟妈妈都会不高兴。”
“他——”
顾思由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这里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
这一眼让他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他身上浓郁的葡萄香实在太冲了，那一点点绕在舌根上的辛辣，好像都随着情绪的上升绕在了心上。
至少在他眼里是的。
“吹多久了，胳膊压得不疼眼睛还能不酸啊？”顾辙把他拉过来，揉了揉他压得满是印子的胳膊。
莫名的委屈酸酸涩涩爬上眼眶，眼前水雾迷蒙了一片，他摇摇晃晃走过去，直接拉开了门。
他本来就心不在焉，目的也不在于此，注意力完全跟着杨风清跑没影了。
送来的衣服很低调，是一套很简单的蓝色西装，样式有调整，并不传统也并不繁琐。
那个他来得不算太迟，却也不早的目光所致。
“哎呀——”
会场很大，也听说孟珺书的姑姑与她丈夫多年恩爱，每逢她生日都会大操大办，不至于奢靡无度，但那份用心和疼爱也足够羡煞旁人。
被问到的人突然一怔，随后呆滞地盯着那个方向，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模糊不清的记忆使她消沉。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晚在电梯里，杨风清跟他说过的话。
不要不要，还是他的杨风清更好。
“这是谁带过来的？还是……”坐在中间的佘三爷问道。
因为顾思由现在见到了那个花光他所有运气，还令他魂不守舍的杨先生。
顾辙垂眸，继续精细的替弟弟揉着有些发红的胳膊，并没有戳破他实在过于稚嫩的谎言。
“你也在看薛愈吗？”她问。
同样也是一身蓝色西装，但与杨风清的那一套区别很大，比如他身上这件颜色更深些。
对于不善交际的顾思由而言，他今晚的表现已经足够好，至少没有拂人面子，安安静静听人唠嗑。
“你就露个面，不用待多久。”
十五岁之后，妈妈开始撮合他们，念了一大堆她的好话，说他们看着般配，家世也合得来。
可他明明没有耍性子……
无法否认这样一张完美的脸，顾思由点点头附和她：“确实很好看。”
插曲不了了之。
可她真的好美，美得惊心动魄，艳而不妖还透着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气，难有男人不为她而着迷。
为什么要认识那些人呢？他想认识的从始至终只有杨风清一个。
“嗯，我很喜欢，以前为了去看他的电影首映，我还和我妈吵了一架，被她锁在屋里关了三天，没去上。”
他伸手将顾思由拉进怀里，把人挡得严严实实，才敢接着说：“不好意思，小孩儿喝醉了，没个规矩，我把他送走。”
明明也是熟悉的生日会，却带着一丝莫名的，他不熟悉的感觉。
看似张扬的身裙子其实款式简单，上面也没有精致的装饰，并不会喧宾夺主。
顾思由没办法再拒绝哥哥三番两次的恳求，更何况好像确实是他做的不太对。
顾思由沉默。
可他也不愿意乖乖巧巧遵从安排，还是留有私心：“那我和你说好了，我不去陪她，她也不用来陪我。”
头发被吹乱了，几缕本该搭在左边的头发翻到了右边，莫名的违和跟可爱。他没察觉，满腹心事让他无暇顾及。
醉玉颓山，不胜酒力的小孩难挡酒精的侵蚀，就算只是小半杯，也足够使他红脸。
顾思由彻底迷茫。
他不太理解孟珺书的意思，却也无心深究。
他顺从地来到晚会，又听话的与孟珺书会面，女孩天蓝色的收腰公主裙与他搭调极了，似乎在弥补上次两人没能同框的遗憾。
他晕晕乎乎站起身，端着剩下的半杯酒打算跟上去，却一个不小心与迎面走上来的人撞了肩膀，酒液顿时倾泻而出，洒了一身。
微信新消息的弹出吸引了顾思由全部的注意力。
那一刻，他有点想去打招呼，却在看到下一秒的场景时顿时不敢上前。
园丁沉默，果然玫瑰难养。
里面一屋人也傻了。
孟珺书：那晚上见吧，我会在外面等你，我们一起进去。
女人们惊呼，慌张地扯着卫生纸跑来擦拭，可惜都是无用功，酒液早就浸到布料里了。
“我倒是的确认识不少特别漂亮的哥哥姐姐，他们都比我好看，顾小少爷，你想认识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