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周(4/5)

    管虞连自身安危都不顾,更遑论寄养在她体内蚕食她气血的小吸血鬼如何。

    若有命活到四十周大,就将她生下。

    若禁不起折腾,也只是天意。

    背着家人,管虞依旧放纵,折磨她的五脏,折磨她自身,折磨她腹中寄养的小恶魔。

    ·

    墨诗薇有鼻炎,她也在军部会议室捱过,尝过几个时辰的冰冷空气。她有些伤寒,休假在家里与女儿一并休养,搭管虞车上班,疏于觉察车体中重重遮掩下刺鼻的烟草气息。

    管书玉沉吟一路,她亲自开车先送妻子去医院。墨诗薇拎包下车后,管书玉悠悠看了眼小女儿。

    她难以相信爱女叛逆至斯,甚至偷偷沾染了不良风气。

    想想这车在一周前不知经多少脏手,管书玉心里掀起厌恶。

    毕竟是限量款的管虞至爱,管书玉问过女儿意见,猜到她舍不得换车,只说晚上来接她们母女下班,替她去洗车。

    管虞向母亲温软笑言谢意。管书玉驱车直入军部高墙环绕的森冷院子,停车,绅士般护女儿下车。

    管虞脸热,挽起母亲臂弯。

    她开襟的大衣下,蝴蝶系带收腰的衬衫并毛呢裙勾勒曼妙曲线。抬脚进楼收获注目无数。

    胆大的殷勤迎上来问候。管家母女俩戴着墨镜目不斜视,不顾路人尴尬当场。

    老母亲与自家夫人耳提面命一再劝说要她稳住不宜生事,管书玉并未兴师动众的,只是亲自送爱女去她的办公室,又去情报处安处长处探访了番。

    不轻不重提醒几句,恩威并济,被那男人感恩戴德千恩万谢送到楼下。楼下那时被围个水泄不通。

    “书玉,你来送虞儿?”纪惊鸿的礼帽大衣西装是她偏爱的玫红。衬得上她容貌之妍丽。

    “纪参谋长,许久未见。”婚后,在娃娃亲对象面前,管书玉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她的确无心于什么军部换届。

    “管教授有所不知,这位已然是新任纪副厅长了。您该改口了。”

    纪惊鸿一挑眉尾,对于她的死德性司空见惯,当媚笑围在身边的官员倾身以适度音量提醒管书玉时候,摆了摆手,急着问管虞下落,“我干女儿呢?”

    管书玉默然。纪惊鸿偏爱管虞近乎视为亲生。墨诗薇对于管纪两家老太太定的子辈姻亲总有芥蒂在,管书玉偷偷警告过纪惊鸿不许再提认管虞做干女儿的事。

    但这厮孤傲惯了,心比天高,不将所有异性的话放在眼里。

    包括青梅竹马的管书玉。

    管书玉颇有自知之明,且身处大庭广众,狼群环伺,她只得别别扭扭指了指楼上。

    她身旁一直摒息等机会接话拉拢关系的安某人向前挤,矮身探出自己双手,狗腿地笑。

    “我先走了。既然您出关了,早些放露白她们回家。”管书玉挥挥手急着回研究所忙她的新课题。

    纪惊鸿心里不是滋味,不顾旁人在场,回头急道:“露白是我女儿,管赟是我半女,新正是我孙女!我就留她们了,你待如何?”

    走前,管书玉摘掉墨镜冷飕飕回她一眼。

    对于这二位欢喜冤家拌嘴,围观的长官领导严肃观摩,在纪惊鸿凌厉眼神扫视全场后,噤若寒蝉。

    “你们哪位陪我会见陈部长来着?小女任性生事,我代她道歉来的。”

    倒霉的秘书再次被拎出来……随后一番友好会见互打太极,隐下不表。

    ·

    管虞领到了一身新军服。是她的长官安处长亲自捧来的。甚至还与她商量为表彰她对于无线电破译的贡献,为她请功申领军功章。

    当真讽刺。管虞想到了家里祖母珍爱的那枚特等功勋章,面对谄媚的笑脸,仿佛被落了一巴掌在脸颊。

    心里又酸涩又疼。

    无边恼怒。

    “倘若这么容易获得帝国荣耀。我祖母何至于豁出命去?”

    管虞反问使安某人笑容僵硬,他赶忙推说其他,将这件事唬过去。

    “您若真信重我,不若将我编入调查组。屈篱的事情,怕不是个例。贪赃枉法之徒监守自盗,更为咱们指挥厅抹黑。您看呢?”

    “管专员分析在理。我安某人对你是全然相信。”安处长褒扬管氏家风,管虞听得心烦,敷衍两句,领到了调查员资格,请走了喋喋不休的人。

    她换起新军服,淡然对镜看了眼衣领遮不住的绷带贴,不甚在意。

    ·

    管虞是这座铁笼子里的光。她是九天神女落入凡间,像是冬日里飘扬的雪花,纯净高洁又孤傲。

    当这束光投入漆黑的腥臭的牢笼缝隙,驱散乌烟瘴气。

    微光拂在绞刑架上,拒不认罪的屈篱撑开血糊的眼皮,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管虞神情淡漠踏入刑房,她非空手,提着托盘。屈篱眼前模糊,但管虞之相关她辨认得仔细瞧得分明。

    管虞的乌木托盘里只有一紫砂茶杯,是她办公桌的。屈篱见过,在她以公事为借口去情报处寻管虞的某次。

    管虞之后还有人跟进,随她并坐在临时支起的审讯桌后,坐着舒适的圈椅。

    昂贵的红木桌椅倒也衬管虞气质。管虞啜着茶,自她身边晕散普洱茶的香。

    屈篱讨厌院子里那些衣冠禽兽,连带嫌恶军绿色的这身皮,但管虞穿起,赋予军服真正意义上的荣曜与光彩。

    屈篱心内满足,眯了眯眼。管虞天降,达成了她最重要的心愿。她虽说拒不开口,但心下清楚,那些人早看她不顺眼,却也不至于为她个小角色而大动干戈。

    屈篱思忖数日,回想近期曾有得罪哪位大人物。

    得罪至深的人淡漠端坐眼前饮着茶,偶尔投来一眼,凉薄极了。

    “嫌犯屈某回话。冬月二十七,即本月十三日,你人在何处?将你行踪详细报来。”

    屈篱眼神抓在管虞身上,观赏魂牵梦萦的身影。闻言,嗤了声。

    “不给你教训,你怕是不知我们一队的手段。劝你识相,老实交代!”与管虞搭档的是行动一队的人。一二队结宿怨,况且屈篱前次捉拿曲期年立功使一队全体丢脸,旧怨新仇,定要对屈篱撒出恶气。

    管虞不闻不问的一周里,她承受了三日的车轮战审讯两日断食折磨以及两日的酷刑伺候。

    屈篱有点体会到“风水轮流转”的含义,昔日的刽子手,今日的砧板肉。她舔食唇角的血痂,吮自己的血与盐水混合物,以此勉强活着。

    女人屈指敲桌面,“张嘴说话,你哑巴吗!”

    管虞脸色稍好些,回归做那株孤傲玫瑰了。屈篱无视闲杂人等的吵嚷,撑起僵硬的脸,对管虞绽出大大的笑。管虞到来,哪怕什么都不说不做,她已然足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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