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1)

    朱由校更加委屈。

    这下眼眶再兜不住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皇长孙简直心如死灰。

    连最懂他的婶婶都……

    “不就是个能藏小人的盒子,你成熟点,对太后多喊几句太奶奶,太后被你喊高兴,指不定直接就送你玩了,”不期然的,皇长孙听到婶婶这么说,“偷偷躲在这里跟乳母闹,你也是够幼稚。”

    死灰复燃。

    朱由校瞬间不哭了。

    这次的他显然听懂了这一长串的话,连连追问:“真的吗?只要我喊太奶奶,太后陛下就会把漂亮木盒送给我吗?”

    棠袖说:“真的。”她漫不经心地表态,“要是不给你,我替你要。”

    朱由校破涕为笑。

    他一把抱住棠袖的腿,仰着脸说婶婶真好。

    棠袖低眸看他:“还幼稚吗?”

    “不幼稚了。”

    “能成熟吗?”

    “能!”

    朱由校握紧小拳头,一脸坚定。

    棠袖:“这还差不多。”

    她弯腰给他擦干净眼泪鼻涕,牵住他热乎乎的小手。

    客氏见状,忙要开口,却被魏忠贤拦住。客氏只得眼睁睁看朱由校被棠袖带走,当真回席上找太后去了。

    等一大一小走远,客氏压低声音问:“你拦我干什么?万一太后怪罪下来……”

    “太后不会怪罪。”魏忠贤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以后再碰见江夏侯夫人,她要带皇孙做什么就让她做,别多置喙。”又道,“事后才人若问起,还像上次那样照说便是。”

    上次。

    上次皇孙拿在手里的金叶子被王才人发现了,得知是江夏侯夫人给的,王才人什么都没说,只替皇孙把金叶子好生收起来,免得弄丢。

    王才人地位虽不显,但好歹有点脑子。

    客氏听完,还想再问,魏忠贤已快步去追皇孙。

    客氏只得跟上。

    回到席间,太后正被簇拥着看教坊司特意为圣节编排的新舞。

    除瑞安长公主这个亲生女儿外,围在太后身边的还有皇后所出的荣昌公主、皇贵妃所出的皇七女这两位孙女,以及曾孙女朱徽娟。

    朱徽娟的四妹妹倒也有抱过来叫太后瞧。但四妹妹才四个月大,太后怕把孩子冻着了,略略瞧了眼就让抱回东宫。朱由校的弟弟还没满两岁,福王儿子同样才一岁多,两位皇孙给太后磕过头,也都先回去了。

    见棠袖牵着朱由校过来,太后笑问:“由校也想看跳舞?”

    朱由校摇头。

    太后道:“那由校想看什么呢?”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

    他张嘴,又闭上,又张嘴,又闭上,反复几次,却是好片刻都没能说出哪怕一个字。

    太后诧异。

    这孩子平时瞧着还挺伶俐,怎么突然……

    注意到朱由校没被棠袖牵着的那只小拳头捏得紧紧,显见他心里慌张得很,太后不由更加和蔼:“由校尽管说,别怕,太奶奶在这儿呢。”

    一句太奶奶,好似打通了什么,朱由校拳头一松,道:“太奶奶,由校、由校……”

    然而只这么几个字,他又没再说了。

    赴宴前王才人的再三嘱咐在脑海深处浮现,朱由校抿住嘴,惶然地低下头。

    见小孩埋着头,不想让人发现他在哭,可那姿势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在悄悄掉眼泪,棠袖拿羽扇点点他后脑勺:“可把你纠结的。说好的要成熟呢?”

    朱由校不答话,只头埋得更深。

    棠袖啧一声。

    干脆替他向太后道:“他喜欢您今儿收到的一个木盒子,想问您要来玩。”

    太后今天收的礼物极多,加之心思全放在潞王的贺礼上,这一听委实没记起来是什么盒子,负责礼单的嬷嬷们也没记起来。还是棠袖提醒了句利玛窦,太后才恍然,是传教士从欧逻巴那边带过来的一个异邦物件儿。

    异邦物件儿稀罕是稀罕,但在太后眼里,再稀罕也比不上潞王送的。

    再者朱由校是她头一个曾孙,她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给玩。

    太后便对朱由校道:“想玩直说就是,怎么还哭了?来,到太奶奶这儿来,男子汉可不兴掉眼泪。”

    朱由校没再哭了。

    但仍抽着鼻子,死活不肯上前。朱徽娟下来拉他都拉不动。

    太后纳罕:“太奶奶都答应给你玩了呀。”

    棠袖嗤一声,果然三岁小孩一点都不成熟:“他怕您说他,什么都不玩偏喜欢玩木头。前不久他才因为这事挨过骂。”

    说到挨骂,太后想起来了,那天太子当着一众宗室的面骂朱由校沉迷木工耽于玩乐,若非太子妃让朱由校下去,恐朱由校还要当众挨打。

    太后不想还好,这一想,当即也觉得堂堂皇孙怎么能喜欢玩木头,那都是民间手艺人才玩的。

    却听棠袖懒懒道:“我也喜欢玩木头。我就没挨过骂。”

    太后失笑。

    “由校怎么能和你比。”

    棠袖道:“怎么不能比?”

    棠袖缓缓展开手中的羽扇,冬天是她唯一不会用纸扇的季节。

    然而即便如此,羽是纯白无暇的上好鹤羽,骨也是世间难寻的绝佳沉香木。整把扇子用料考究做工精细,更不必提造价,真正玩木头可不是简简单单烧钱就能玩得起的。

    何况朱由校还跟她不一样,他并非纯粹的玩,他是会动手尝试着做。

    之前那个小狗就是他自己照着原件一点点组装的。

    他有天赋。

    棠袖继续道:“我从小就喜欢玩木头,我这是天性,由校也是天性。我这癖好都能维持到现在,可见天性难改。古往今来多少人被逼改掉癖好,旷世奇才变默默无闻,怀才不遇的数都数不过来。由校玩木头是不太符合身份,可这又不是什么坏习惯,难道让他改掉就是对他好?他才这么小,字都认不全呢,结果连玩玩都不被允许,这多没意思。”

    太后不说话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棠袖说得对。

    既是孩子,还没长大,有这样那样的天性实属正常,她们这些长辈合该好好引导,而非立即勒令孩子改掉她们觉得不合适的地方。

    她如今年纪是越发大了,越来越喜爱看孙辈承欢膝下。像徽娟那样乖巧懂事的小棉袄自然讨人喜欢,可像由校这样小小年纪就自主专注某件事的也很惹人疼。

    因着长孙的身份,大家对由校要格外严厉些,但想想他现在也仅只是长孙,连皇太孙都不是,更不必提更久远的,何必剥夺他仅有的爱好呢?

    给天家当孩子已经很难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爱好而已,就不要再难上加难了。

    太后想完,又笑又叹地对冯镜嫆道:“你这女儿还是这么了不得啊。”

    冯镜嫆露出个淡淡的笑:“太后过奖。”

    太后焉能不懂冯镜嫆。

    用的过奖而非谬赞,冯镜嫆也觉得棠袖说的有理。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婆子没精力管那么多。

    太后转头命嬷嬷把利玛窦那个木盒找出来,亲手送给朱由校。

    朱由校受宠若惊,小心接过。

    按说终于得到木盒,朱由校该如获至宝,然事实是他捧着木盒,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这次不仅没人骂他,他心心念念的宝贝盒子还出现在他手里了?

    朱由校对着木盒出神。

    直等棠袖羽扇又戳了戳他后脑勺,他才终于如梦初醒,扑通一下给太后行个磕头大礼,同时口齿清晰大声道:“多谢太奶奶!祝太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看他欢喜到傻愣愣的模样,太后没忍住笑,这是多喜欢木头:“傻小子。去玩吧。”

    朱由校再磕了个头,爬起来,换个方向,竟要给棠袖也磕头。

    他不傻,他知道是婶婶帮他要的木盒。

    太子妃殿下教过,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停,”棠袖扇子一点,朱由校立时被定在原地,哪有皇孙随随便便磕头的,“老实玩你的去。”

    “喔。那由校告退。”

    朱由校乖乖抱着木盒离席。

    棠袖再坐会儿,逐渐觉得无聊,也告退出宫。

    当然走前没忘叫宦官给皇极殿那边传话,让陈樾来趟棠府。

    于是这晚,时隔三月,陈樾终于又摸进棠袖房里。

    他到得很巧,棠袖刚开始吃晚饭。

    见她对面摆着第二副碗筷,明显是给他留的,陈樾净了手坐过去,道:“听说夫人今天大发神威,把太后辩得一句话都答不上来,还反过来夸你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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