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1)

    楼枫秀买了一条长凳跟桌子,准备支起代书摊位。

    虽然钱仍然不够,但是曾经受过阿月好心读写的邻里, 其中几户一开年就立刻热情提供砚台并笔纸, 还亲裁了藩旗送来, 协助二人支起了代写书摊。

    二撂子初二便到东西楼上岗,心甘情愿去倒拿不着分文的泔水。

    老杜仍然去了赌档。

    过了午,尽欢场内分发月银, 唯独楼枫秀迟迟没来。

    荣爷问了老杜一声“秀爷人呢?”

    “没见着,您要找他有事,我现在就去找他来!”

    “没什么事。”荣爷丢给老杜满满一包银子“他的月银, 你去代我交给他。”

    老杜接住银子,一怔, 朝荣爷作了个揖,立即道“行,我这就去!”

    老杜去了南五里街,楼枫秀正在新支起来的摊上挂藩。

    代书的摊占角落一席地,此刻已经有人在等着开摊请笔了。

    “这么快, 原来你今个就支起摊了,我还想要过一阵呢!”

    李大娘还在摊前忙活, 闻言抬头招呼他道“赶的正好, 刚出炉,小杜过来吃点。”

    “不了大娘, 我找秀儿说点事。”

    “那说完你俩一块过来吃。”

    “好嘞。”

    老杜走到楼枫秀跟前, 他左右挪了几遍藩旗,调整好几个位置,始终不太满意。

    “哎呀, 行了,一个破旗,你还能挂出花来?”

    楼枫秀瞥了他一眼,后退两步,看了两眼旗,又上前调整边边角角。

    “怎么样?”

    “行,没比这角度更好的了!嘶,我看阿月这字,咋写的,嘶”

    “我写的。”楼枫秀冷冷看着他。

    “写的真叫一个出神入化!你瞧这个书字,多有狂草风范,简直,简直自成一派,我愣是没认出来是啥字!”

    “这个字读你认出来才怪,我懒得跟你说。”

    “行行行,你厉害。”老杜说罢,声音一沉“但是秀儿,今个开档,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怎么不去?”

    “不去了。以后也不去。”

    老杜没多说什么,径直将银钱丢到楼枫秀怀里。

    “你的月钱。”

    “不要。”楼枫秀又给重新丢回去。

    “为什么不要?我路过前头称了,足足五十两。”

    “谁给的?”

    “当然是荣爷,荣爷欣赏你,给的自然多。”

    “我不去,也不要。”

    “怎么就不去了又?荣爷说了,以后你的月银,都是五十两!”

    “老杜,你从不许我坐上赌桌,那是种什么地方,你比我更有数。”他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老杜,还完你的债,早点脱身吧。”

    老杜默了片刻,直将银子扔了回来“银子,你自己还。”

    说罢,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小杜,说完啦?快过来吃粘糕啊!”

    “不吃了大娘,还有事呢。”老杜跟大娘道了个别,没再回头。

    那包银子挺沉的,压手。

    尽欢场是个销金窟,万贯家财只入不出,家毁人亡妻离子散每天都在发生,打手依赖那些丧心病狂孤独一掷的赌徒活着,这样的赌徒越多,他拿到的越多。

    而需要的,只是他最惯做的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楼枫秀将银子掂在手中,只觉得惭愧羞耻。

    他曾差点沉浸其中,享受同僚追捧,甘愿同流合污,万劫不复。

    “阿月,我去一趟尽欢场。”

    阿月研好了磨,准备落笔,接待第一个代书来客,闻言头也没抬,只道“晚饭一起吃吗?”

    “午饭也吃。”他说“我去还了银子就回。”

    阿月抬起头,与他目光相触,点头道“好,我会等你。”

    --

    楼枫秀去了尽欢场,当时荣爷不在,也没见着老杜,听同僚说,俩人被白虎堂的叫去了。

    他还等着回去吃午饭,便将银子交给庄家,而后转身就走。

    自以为就此与此地,切断了关联。

    晚上书摊迟迟没收,楼枫秀读信读的口干舌燥,祈大爷他儿子官职肯定闲,否则哪来这么多空闲隔几日就来一封信?

    更可气的是,他明明看见雀雀给他读过一遍,这老头子非嘴硬,说小女娃声音小,他没听见。

    收完书摊,楼枫秀帮李大娘收粘糕摊,临离街时,李大娘叫他跟着一块回家,说要拿样东西。

    是条新被褥。

    “我前个见你跟阿月就一条被子,那怎么行,冻着了可不是小事,你别嫌弃,这条是新的,我闲的时候给雀雀做的,为了以后当嫁妆使来的,这条你抱回去先盖着!”

    “不用。”楼枫秀想都不想拒绝“我没冻着过。”

    “你不冷,阿月也冷啊!”

    “真不用,阿月也没冻着过。”

    “那你不嫌挤的慌啊?”

    一到冬天,一睁眼就把人塞怀里取暖的楼枫秀“”

    “阿月现在还长个呢,再长长,恐怕脚都伸不开了。”

    一到夏天,一睁眼就看见阿月缩墙角的楼枫秀“”

    被子抱回老宅,将新被褥放进卧房,拿起旧被褥,抽走了枕头。

    楼枫秀极其自觉,搬到萍姨之前睡的那间屋子去了。

    很久没有单独入睡过,当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枕头里拿出小老虎,握在手里,放在胸口。

    好不容易睡着,粉粉忽然叫了几嗓子,给他闹醒了。

    身上凉津津的发冷,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到冬日夜寒了。

    不知道那狗子乱叫什么,总觉得这屋里透着阴森,窗外树影摇摇晃晃,显得房梁上好像还有人影。

    他出了门,想把粉粉抱屋里作伴,只见狗子在院子里摇晃着尾巴,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顺着狗子目光看去,见墙头放着一架梯子。

    爬上梯子,果然在屋顶上找到阿月。

    他躺在他新搬进的卧房上头,只与他隔着薄薄砖瓦。

    楼枫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没有热气。

    刚碰到手,阿月就醒了。

    “你好好的床不睡,跑来睡屋顶,什么习惯?”

    “我怕。”

    “多大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有很多好怕的,你能陪我么?”

    “娘不唧唧的,下来!”

    阿月沉默着伸出手,他愣了一下,揉了揉后脖颈,别过身时才一把拉住。

    阿月手心冰冷的厉害,跟他一比彼此彼此。

    他还是扭头,瞪了阿月一眼,拉过另外一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热气。

    走下屋顶,把人摁回到床上,将崭新的被褥盖上去,边边角角掖的严严实实。

    “闭眼。”

    阿月闭眼。

    然后,楼枫秀走出了房门。

    阿月睁开眼睛,目光微暗。

    难道,他现在不太好骗了吗?

    不是的。

    片刻后,楼枫秀打着哈欠,抱上他的枕头和旧被子走了回来。

    进屋时脚尖一勾,带上了门。

    他上床踢掉子鞋,好像几百年没睡过觉,躺下就睡死过去。

    次日,阿月起床后,楼枫秀恍然发觉,不知道自己何时挤到了新被褥子里。

    --

    顾青民与自请充当暗线的阿月,还有那位祈老先生,除了年初一国教见了一面,避免惹上怀疑,其余时间很少接触,祈爷爷也不过偶尔到阿月代书摊上听听书信。

    南五里街虽然穷苦,但由于代书收费低廉,从早写到完,还真就攒起了点银钱。

    上元节,过了午后,趁摊子闲暇,楼枫秀去东西楼买了只鸡。

    虽然不是招牌鸡茸宴羹,但好歹也是名副其实出自东西楼大厨之手。

    普普通通一只鸡,花光了他全部银子。

    二撂子在帮东西楼大厨挪柴火,见他来买鸡,便问道“秀爷,你买鸡干嘛呀?”

    “过生。”

    “谁过生啊?”

    “阿月。”

    “哦哦。”二撂子吞了吞口水。

    “晚上饭点,你去喊老杜一块到南五里街来吃。”

    “好!”

    楼枫秀回去路上,经过地下赌坊的茶馆。

    茶馆里头已经在说起了书,还有拉弦唱小曲的,整个堂内闹闹哄哄,却只坐着七八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喝茶的人在喝茶。

    他当时还在想,不知道顾青民能不能在这扒拉出点动静来。

    回到南五里街,远远看着人,竟然砸起了书摊。

    阿月单薄小身条挡在妇人与少女跟前,李大娘在一旁苦苦哀求,雀雀拽着她的衣角抹眼泪。

    几个流氓不知抽什么疯,地上撒了几枚铜板,将宣纸撕的粉碎,故意摔了砚台,墨块也被踩的稀巴烂,藩旗似乎也不顺眼,撕的稀巴烂,就连桌案脚也踹断了半截。

    粉粉腿就跟半截似得,在一旁只顾着跳来跳去汪汪叫唤,光声大,没半点威慑,凑的太近挨了一脚飞踢,怂狗半晌没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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