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1)

    陆连把头低下去不敢吭声,他顶着被垂肿的脸,“属下无能。”

    “你是该回去好好反思了!接二连三地失误!”萧蔚川甩袖离去。

    甩掉追兵后,闻宴与明榆坐在一颗老梧桐树的枝丫上,粗壮的枝干足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跑了很久,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闻宴借着月光发现明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拨开搭在额前的头发别到明榆耳后,发现左耳耳垂那——他白日亲手给她戴上的耳坠不见了,还有那朵他亲手摘下的花也不见了。

    明榆心思却不在这,总是朝杨府那边张望。

    现在出来,就不好再进去了,可她还没有见到书宁。

    她刚刚在后院那怎么就突然失了魂?

    “郡主,耳坠掉了。”闻宴不悦道。

    “没事,没事。”明榆很快转移了话题,“书宁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出来了。”

    闻宴兀自替明榆理着头发,他亲手辫的小辫子可不能乱了。

    见闻宴没理会他,明榆把他的手挪开,焦急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黑暗终究将闻宴脸上地阴鸷隐藏了,让明榆没有瞧见。

    闻宴手上地动作没有停,“杨府的这场婚宴是场局,杨小姐又怎么可能会在?”

    他坐正后,明榆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

    这是杨府后院墙外树林里的一颗老梧桐树,坐在上面,可以将整个杨府的后院尽收眼底。

    傍晚还热闹的杨府,现在已经变得冷冷清清。明榆看见一群人在清理着什么,离的太远看不清。但是,有个一佝偻着身子的白发人,明榆隔了那那么远也认出了他。

    空荡荡的杨府,杨侍郎不见踪影,也许压根就没从那个密室里出来……

    家仆们颤颤巍巍地蹲在前院,抱着头,嘴里塞着麻布,好似在求饶,周围站着的人手里拿着刀、

    闻宴默默地捂住了明榆的眼睛,“别看了。”

    微风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几分却散不尽。

    “今晚那些宾客都会被拿去练蛊吗?”明榆喃喃道。

    她想起了从前,每次来找书宁玩时,都是杨老伯接她的。杨大人不给书宁吃糖,杨老伯就偷偷给她,让她和书宁躲起来一起吃。

    十年过去了,杨老伯也变成杨爷爷了。

    之前听书宁说,他告老还乡。可是,她刚刚看见他了。

    “那院里的人呢?他们会死吗?”

    闻宴沉默了,良久才答道:“或许吧。”

    也不知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手掌一片湿润,滚烫的泪水,他的手竟不敢将泪水拭去。

    “天亮之前,我们再回去看一眼吧。”

    “好。”闻宴答应了。

    其实他不该答应的,因为他不想骗明榆。

    她的眼泪好像永远流不尽,胸前的衣襟都被打湿了。

    明榆挪开闻宴的手,风拂面,凉意透过衣衫侵入骨髓。

    她看见院子里躺着七横八竖的尸体,人一死,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被随意地抛弃在那。

    “你说,萧蔚川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明榆像是在问闻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干坏事干坏事就要偷偷的

    明榆没有像从前一样唤他“蔚川哥哥”,而是直呼其名。

    闻宴听了暗自窃喜,又往她旁边坐近了点。

    “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呢?”闻宴道,“他在骗郡主并且瞒的很好,所以郡主之前没有发现。”

    明榆并未反驳,换做以往,她必定要解释一番,可现在连她也陷入自我怀疑中。

    她顶着红红的眼眶看了眼闻宴,风压着眼睫睁不开眼,“你会骗我吗?”

    “闻宴不会骗郡主的。”

    明榆淡然地笑了笑,揪着衣服的手逐渐松开,与其坐在这感伤,不如想着如何保护父亲。

    两人就坐在枝干上,寒鸦在林间嘶吼着,簌簌的树叶声扰乱了深夜的宁静。

    明榆凝视着血气弥漫的杨府,而闻宴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与明月。

    那轮明榆就像是明榆,明月身旁最亮的星陨落,又一颗明星冉冉升起,那一定是他。

    他们一个看着现实的残酷,一个幻想着不存在的美好。

    有锣声响了,更夫打着更。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更夫的声音逐渐清晰又逐渐远去。

    明榆道:“三更天了。”

    今夜不归家就不归家吧。

    杨府一片寂寥,平灯彻底燃尽,黑云压顶。

    闻宴道:“郡主……真的要回去看吗?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回去吧。”他不想明榆沾上血腥杀戮。

    明榆看上去还算冷静,“回去,书宁一定留了东西。”

    她刚刚一直在想,今晚的婚宴是一次蓄谋已久的阴谋,所以杨府并非突发变故,书宁向来聪明,肯定很早就预感,不可能坐以待毙。

    “郡主指个具体方向吧,我直接带你过去,就不从正堂走了。”

    从正堂走就要穿过尸群,这样一定会把她的裙摆弄脏。

    明榆指着杨府西边的一间屋子,“那里。”

    闻宴自然地搂住明榆的腰,借力腾空飞起,轻踩着枝丫,再轻越到另一棵树上,翻过杨府的围墙落地。

    明榆推开好友的房门,闻宴点了灯,屋里一下亮了起来。刚开始有些刺眼,明榆好一会儿才适应

    里面是婚房的布置,崭新的摆设,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了,而且一点生活痕迹都没,像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

    莫非是杨大人?

    算算日子,她和书宁上次见面是三月前,这中间只换过两次书。书宁让丫鬟带了话,解释不能相见的原因,

    倒也还算合情合理……

    莫非那时就有迹象?

    而书宁碍于某种束缚,不得将实情说出……

    “闻宴,你帮我看看柜子上的书有没有一本叫《悦郎记》的?”

    《悦郎记》?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闻宴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书,他这本好像叫《悦女记》诶。

    虽然他一直很嫌弃景明给的这本,觉得这里面的方法都不管用,可换了其他书后发现还不如这本。

    “郡主也喜欢看这种书吗”

    “嗯,这本书有两册,去岁圣上下令禁止刻本,所以就成了孤本。我和书宁各有一册,所以约好换着看。”

    “是不是还有一本叫《悦女记》?”闻宴道,“这些都是禁书?”

    明榆点点头,道:“不过《悦女记》并非禁书。大儒认为女子看《悦郎记》有伤大雅,便提议封禁此书,而男子看的《悦女记》则是风情雅趣。”

    “大齐的人果然迂腐。”闻宴眨了眨眼,随后又补充道,“我是说那些大儒,没有说郡主的意思。”

    闻宴伸手摸到柜子上的一摞书,把书全部抱下来放在案桌上。

    “既是禁书,杨大人会允许杨小姐看吗?”

    明榆一本一本地翻着书,“书宁说过,杨大人对此很开明。”

    书宁口中的杨大人克己奉公、光明磊落,并不像是会做出卖女儿的人。

    等到明榆翻到最后一本时,看见了她让彩蝶送来的《悦郎记》下册。她打开书,里面掉下来一张信纸。

    闻宴把纸捡起来递给明榆。

    明榆赶紧拿过来仔细地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越看眉头锁的越紧。

    闻宴察觉到明榆面上细微的变化,“怎么了?”

    明榆疑惑地望着他,“书宁说,让我救杨大人。”

    “他还没死?”

    听闻宴的问法,他好像是觉得杨大人现在已经死了才对。

    “杨大人还在府里,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

    换书的日子是书宁定的,就在今日早晨,而今日也是大婚之日,太巧了。

    出了这间房,外面黑黝黝的,只能踩着月光找路走。

    闻宴牵着明榆,怕她摔倒。

    若要让明榆一个人走夜路,她定是不敢的,不过好在有闻宴陪着她。

    快走到前院时,明榆停下了脚步,做足了心里准备才敢迈出那一步。

    闻宴的注意力早早就放在前院里那些死尸身上,好像在找着什么。

    明榆忍不住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有的面容安详,死的时候应当没什么痛苦,有的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模样让她越看越心惊。

    他们当中有熟悉的面庞,也有陌生的面庞。

    明榆蹲下身,轻轻地替他们合上眼。

    忽然,她感觉裙角被扯了一下。

    难道还有活的?!

    明榆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波涛汹涌的心,转过身来。

    看着无力垂下的那只枯瘦的手,佝偻的老人奄奄一息,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扯到了她的裙角。

    他浑浊的眼睛又透着一丝清亮,嘴巴微微张着,好像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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