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1)
最后那段日子,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看遍世态炎凉,受尽恶语欺凌。
而半年前,相依为命多年的妈妈,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有时候许岁倾在想,或许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吧。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发现真相的那天,自己躲在床底下被迫捂住口鼻。
即使明知失语,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终究是不敢再往前,许岁倾试探着扯了扯季斯晏的手,小声请求,“我想……回去。”
夜色凛冽,耳后的碎发被风吹过,飘落在深邃的眼眸中。
男人应了声“好”,依旧是牵着她的手,坐回到幻影后座。
一路上,许岁倾都很沉默。
本来正慢慢恢复的关键时期,按照医生嘱咐,应该多说话,多与身边的人交流。
但她被拖入回忆的汹涌浪潮,往返于现实和过去,心情实在是无法平静。
季斯晏余光扫去,她也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神色愣愣地,也不知道游向了何处。
等回了庄园,许岁倾借口说困,快步走到客房关上了门。
她背贴在门后,抬手摁住胸口平复混乱的心绪。
怕被察觉怪异,过了几分钟便关灯,把自己锁进了黑暗之中。
季斯晏从书房忙完出来,看了眼腕间手表,已然接近十二点。
不放心许岁倾,便朝着和自己卧室相反的方向走,去了趟她住的客房。
推开门,借着走廊昏黄壁灯,只看得到床上蜷缩着的小小一团。
许岁倾把自己严严实实蒙在被子里,连脸都看不到。
季斯晏怕她闷着,放轻脚步朝着床边走。
掀开被子才发现,许岁倾侧身躺着,眉头紧紧皱起,满是汗水的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痕。
很明显,才哭过不久。
他心里叹了口气,指腹沿着痕迹一点点擦拭。
原本睡着的人又被噩梦惊扰,像是喘不过气,突然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
许岁倾手胡乱挥舞,摸到坚硬有力的手臂,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地攥住季斯晏,嘴唇颤动着吐出两个字来,“不要……”
季斯晏克制不住地心疼,把人抱起来放在怀中轻声哄道,“岁岁别怕,我在。”
耳边还萦绕着尖利的嗓音,正对着奄奄一息的妈妈辱骂指责。
恍惚中,许岁倾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季斯晏关切的神情。
几个小时的折磨,许岁倾已然分不清楚,这会儿到底还是不是梦。
季斯晏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问,“要不要我陪你?”
许岁倾回过神,木木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点了个头,“要。”
恐惧侵袭太久,整个人处于精神高度紧绷之中,声音都变得干涩。
“去我房间吧。”季斯晏说完,右手绕过膝弯把她抱了起来。
到了他的卧室,熟悉的松木香气顺势钻入鼻间。
女孩安稳地靠在宽阔胸膛,隔着黑色衬衫,听见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
季斯晏直接去了浴室,腾出两根手指取下挂着的灰色浴巾,铺到洗漱台上。
许岁倾被放下去坐着,又看他走到浴缸旁边开始放水。
打开水龙头,还伸手去试试温度。
虽说到最后都被弄得昏睡过去,但怎么也算是经了事。
某个念头瞬间窜到脑中,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虚实交替感受,羞得她小脸通红。
一想到上次偷瞄到那形状……
许岁倾下意识地,就把身体往后挪了挪。
季斯晏正站起身,顺手甩了甩沾上的热水,看见她这番举动,眸底划过一丝疑惑。
反应过来,从胸腔溢出愉悦的笑声。
“你刚出了汗,先泡个澡再睡,会舒服些。”
可这意思,又没说一个人进去还是两个人。
许岁倾双手撑在身后,表情怯生生,又带着防备地把他瞪着。
季斯晏挑了下眉,唇角勾着玩味笑容强调,“自己先泡着,我下去倒杯水。”
隔着关上的浴室门,听见外面关门的动静,她才慢慢从洗漱台下来,走到浴缸旁边开始脱衣服。
一楼厨房,等水烧开的间隙,男人腿靠在大理石边缘,面色阴沉。
原本做下的决定,是尊重许岁倾的意愿,等她什么时候想说,或者永远保留都无妨。
可现在……
季斯晏拧着眉,拿起手机拨出程牧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听见冷声吩咐,“去查一查,许岁倾今天都见了什么人。”
接到季斯晏电话的时候,程牧还在外面喝酒。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逐渐归于宁静。
只有圣殿酒吧区,和别处的节奏完全不同。
对这里来说,热闹仿佛才被拉开帷幕,一切刚刚开始。
最近风平浪静,港口生意安稳,公司这边也无事发生。
所以程牧闲得慌,一个人待着太无聊,只好叫上几个兄弟,去酒吧打发时间。
舞池里男男女女贴身,场面混乱,动感颓靡音乐声不绝于耳。
他坐在卡座,正和人划拳玩得起劲,身边放着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连着输了好几把,这回运气不错,快要扳回一边倒的局势。
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可瞧见来电提醒,整个人猛地激灵,瞬间警醒。
程牧拿起手机,同时对着众人挥手示意噤声。
然后半秒都不敢再耽误,边往外快步冲边接听。
喝了些酒,人还在兴头上,脑子有点晕。
所以季斯晏说了些什么,一开始他没能完全听清。
等对面吩咐完,程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把准备脱口而出的疑惑强行咽了回去。
接着尽量语气平静地回了个,“是。”
听见电话被挂断的声音,程牧抬手抠了抠脑袋,眉头也紧紧地皱起。
很奇怪。
明明之前发生的和许岁倾有关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呀。
伯恩那帮子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个残影都不剩。
更何况,季先生既然都知道许岁倾接近的真实目的,还愿意不计前嫌地收留她。
在程牧看来,这事就算翻篇了,也不会再提及。
结果一通电话打来,说要让自己去查许岁倾今天见了什么人。
这……
他眉间疑云丛生,胸腔里汇聚着一团郁气,憋闷得很。
走回到卡座位置,也不管身边几个人在干嘛,直接端起酒杯,朝嘴里猛灌进去。
冰冷液体度数刺激,顺着喉咙窜入胃里。
旁边见他本来还颇有兴致,接完电话就像是变了个人,表情凝重得生人勿近,也不敢多嘴去问。
最后又喝了两杯,便闹着要散,各回各家去。
程牧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抬手招呼侍应生过来,说要买单。
从黑色皮夹里掏钱的时候,没注意带出来一张照片,飘落到了卡座底下去。
旁边人眼神尖锐,边用目光锁定边出声提醒,“牧哥,你……东西掉了。”
喝多了酒,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程牧定睛看向皮夹夹层深处,察觉不对赶紧蹲下了身,两只手指扣住小小的证件照,攥进手心里。
还好,照片掉的时候正面朝地,加上酒吧灯光昏暗,应该没人看清上面是谁。
他捏着那张照片,用指腹缓缓摩挲着,把沾染上的污渍擦干净。
然后装做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重新放进皮夹里。
庄园一楼,季斯晏侧身斜倚在大理石台面,耳边响起水烧开之前,冒出的咕嘟咕嘟声音。
深沉的夜色静谧,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透过窗户缝隙传进。
不知怎么,就觉得这动静有些刺耳。
男人解开领口两颗扣子,顺手往一旁扯了扯,眉心微微拧起。
莫名地,就想要点根雪茄来抽。
但这会儿没带,只能用手指轻点台面,和水声的节奏相应起伏。
终于烧开,他从柜子里拿了个纯白色陶瓷杯子,把还沸腾着的水倒了进去。
折返回到二楼卧室,推开门就看见浴室门紧紧关着。
季斯晏把杯子放到床边柜上,并没有马上进去。
算着时间等差不多合适,才走过去打开浴室的门。
许岁倾头靠在浴缸边缘,双手环胸,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雾气弥漫的旖旎氛围,连天花板的灯都变得朦胧起来。
大片白得晃眼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男人深邃的眼眸里。
看样子,像是已经睡着。
十几分钟前,等确认季斯晏下楼,许岁倾才敢慢慢地脱掉身上衣服。
纤细笔直的小腿不小心碰到浴缸外面,冷得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她先探出右脚,绷直着脚尖朝里面试探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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