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笼 第241节(1/1)

    我看着路牌,是指向海边的。

    他想偷渡!

    既然他选择跑路,想必批捕通知已经下来,他名下能被冻结的资产也被冻结了。

    坐私人飞机走不现实,他早就上了黑名单,而飞机目标太大,太高调,起飞降落都要备案,离境入境查得也很严。

    与其挑战航空管制系统,还不如向妈祖借点运气。

    他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远离了那些被开发的沙滩,来到一片荒凉的海边。

    海边有一片矮树林,树林后是一排风吹日晒、锈迹斑斑的铁皮屋,远看就像闹鬼的废墟。

    居延一手提皮箱,一手牵着我走进其中一间屋子。

    一进门,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熏了个跟头。

    有鱼腥味,咸湿味,还有多汗男人身上那成分复杂的体味。

    居延关上破门,把手里的皮箱丢给房里的男人,冷冷的说:“两个人。”

    那男人大概四十多岁,肌肉虬结,头脸油腻,坐在一张红色的矮塑料凳上,穿着一件洗到变形、几乎透明的薄汗衫,手里端着个不锈钢盆,正就着咸鱼咸菜吃水泡饭,粗黑油亮的胸毛打着卷从松垮垮的领口透出来。

    男人放下盆,擦擦嘴,打开小皮箱看了看。

    里面是十根黄灿灿的金条。

    他对居延嘿嘿一笑:“老板,你也知道规矩,不介意我去验验货吧。”

    居延有些不耐烦:“不要耽误我们上船。”

    “不会不会,很快的。”

    男人提着皮箱去了隔壁的铁皮屋。

    隔壁的房里传来了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动。

    不多时,胸毛男搓着手进来,搬出两张肮脏褪色的省凳,用毛巾擦了擦让我们坐:“辛苦老板和靓女再等半个钟,船一到,我们立刻出发。”

    你不能走

    我依言坐下。

    居延坐不下去,他嘴唇紧抿,沉着脸看向门外。

    他难得狼狈焦躁,我看着他的背影,真想仰天大笑:孽障,你也有今天!

    胸毛男走到门口看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们听:“今晚要下大雨啊。”

    居延不耐烦的一皱眉。

    他有一点厌蠢,天阴成这样,还有雷,傻子都知道会下大雨。

    他不想跟胸毛男并肩站在门口,转身看着我。

    房里狭窄暗淡,潮湿污秽,腥臭难闻。

    他这辈子估计也没进过这么龌龊的地方。

    他抬起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手指透过外套和上衣,用力卡住了我的骨头。

    我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他那只手向下抓着我的上臂,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被迫看着他。

    这样的对视不知有多少次。

    他总是居高临下,让我仰视他。

    我看着他那漆黑沉郁、带着压抑愤怒的眼睛。

    曾经高不可攀的一个人,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要带着我从这里开始一场逃亡。

    也不知他从云端跌到泥地里,有没有后悔遇见我。

    居延张开手,滚烫的掌心覆盖着我被海风吹凉的脸颊:“冷吗?”

    没等到我的回答,他用外套裹住我:“这样就不冷了。”

    我在他怀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胸毛男一直在观察海面,这时直起身,扭头招呼我们:“船来了!”

    我心里一惊:这么快!

    不是还有十分钟吗?

    居延抓着我的胳膊,跟着胸毛男往外走。

    岸边果然停了一艘破旧渔船,船上的人拿着手电筒向我们有规律的打光。

    天边闷雷阵阵,胸毛男朝着渔船一路小跑。

    居延腿长,几乎是拖着我走。

    眼看离船越来越近,警察还没有找过来,我真要跟他逃亡了……

    我一把甩开居延,大喊:“你不能走!”

    居延手里一空,他停下脚步,回头诧异的看着我。

    我攥紧拳头:“你不能走……你干了这么多坏事,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上次你就没坐牢,这次又想逃,懦夫!”

    居延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变得阴冷:“这就是你跟我一路的目的?想拖住我?”

    “我不拖住你难道还想跟你走吗?”

    胸毛男见我们没跟上还吵起来了,赶紧折回来催:“不要这么大声啊!船不能等太久!老板快把你的马子哄好!”

    居延走向我,咬牙切齿:“她不是我马子,是我老婆!过来!”

    最后一句是跟我说的。

    我后退两步:“不!”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袖珍防狼器。

    居延没有见过这东西,但胸毛男认出来了,大喊:“别让她拔塞子!”

    居延冲上来抢,我立刻拔了塞子,把防狼器和塞子分别扔出去。

    尖锐刺耳的狂叫瞬间穿透了黑夜,被海风传出老远。

    胸毛男一直盯着防狼器飞出去的弧线。

    但周围太黑了,他还是费了会儿功夫才找到,赶紧搬起石头把东西砸了。

    居延也冲上来,拽住了我。

    我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只咬了一嘴衣服。

    居延甩开胳膊,拦腰夹起我,快步走向小船。

    报应

    我的反抗让他怒火万丈,夹着我的那条胳膊恨不得把我的腰勒断。

    我在他手下踢腿,喊叫,居延不为所动,夹着我上了船。

    船上的船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逃亡,都站在那儿看呆了。

    居延一上去就对他说:“找根绳子。”

    船员不由自主的点头,去找绳子。

    胸毛男也上了船,径直奔向驾驶室。

    小船嗡嗡的发动起来。

    我快没力气了,咬牙把口袋里的另一样东西攥在手里。

    当船员拿着绳子出来的时候,居延把我放下来,准备捆我。

    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我运足了力气,手臂划了一道圆弧,把手里的东西猛地捅到他的胸前!

    居延一顿,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他为了逃亡,穿的是黑色的衬衫,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抬手一抹,他手上全红了。

    我紧握着那把他送我的粉色瑞士军刀。

    锋利的刀身上沾着他的血。

    第一次捅人,刀刺入人体、擦着骨头滑进去的那种软软的手感实在是太恐怖了。

    可那么心软的爸爸捅了他三下。

    船员看见血,「哎呀」一声,绳子都吓掉了。

    胸毛男胆大,喊了声「老板」,冲过去捂住居延的胸口。

    居延一把推开他。

    这一刀大概捅在了相当不妙的位置,他失血很快,脸色迅速苍白。

    他本想伸手抓我,但刚迈出两步就没力气了,只能摇晃着抓住船舷:“连、连荷……”

    我两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那把因沾了血而变滑的小刀。

    但我死死攥着刀身,把刀尖对准了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说你不信报应……现在看好了,这就是你的报应!”

    他呆愣愣的看着我,然后了然的一闭眼,捂着胸口,痛苦的咳嗽一声。

    咳嗽过后,他嘴角有血,受伤的胸口也顺着指缝不断往外淌血。

    我正想着这一刀会不会把他捅死了,他突然像回光返照一样扑上来,按住我的手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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