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风雪 第47节(2/2)

    白四回来之后,才发现老母鸡变作鸭,孙荣的人换成了宇文纵的兵马。

    说来也是可叹,她如今对于如何应付这种意外,竟渐渐轻车熟路了起来,也没如何惊慌,迅速收拾了随身之物,拿了些干粮,奔出屋门,见一群乱兵已纵马抵达,冲入驿舍,抢劫杀人。

    白四忙拦下他。

    裴世瑜见他不带路,也不应话,只锁着眉,面露为难之色,想起自己来时所见,心咯噔一跳,盯着他:“怎的了?出事了吗?我来的时候,看见镇上有许多宇文的人马。”

    李霓裳早就看见宇文纵的旗号飘在风陵渡口了,思忖那驿丞已经死去,兵荒马乱,再在这里指望白四还会回来找她,似也不大可能了,不如跟去,若真可以过河,到时走一步看一步,去找瑟瑟。

    裴世瑜见他如此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不祥之兆,愈发焦躁不安了起来:“她到底怎么了!你快给我说!”

    “卑职这几日也没闲着,已派人手出去,一直在找。卑职已将人的样貌讲给津长了,许以重金,他答应替我留意,若手下发现人,便会告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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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他担心的,是那传信人的下落。

    三天前,她再次遇见流贼抢劫。老翁带着一个孙儿,包袱里大约放着全部家当,哀求不肯撒手。那流贼穷凶极恶,竟从身上掏出菜刀要砍。

    起初她并未同行,在附近又继续躲了两天。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坏。

    兵变发生后,驿馆自然也没能幸免,被逃走的孙荣亲兵顺道劫掠一番,一把火烧了,驿丞被杀,当夜住那里的人也死了大半。白四便通过津长买通关系,被带去辨认尸首,万幸,没有见到那传信人,猜测当夜或是趁乱逃生了。

    裴世瑜不由暗松了口气,顿了一下,“那她人如今怎样了?还在驿馆吗?”

    李霓裳又一次加入了流亡的队伍。

    南岸潼关已失,如今竟连北岸也保不住了,孙荣获悉消息,怎肯作罢,又派军队过来。碍于宇文纵大军或随时压向洛阳,他不敢大举反攻,但这几日,双方在附近进行的小规模冲突却是一直不断。

    他本以为少主如今还在那一带主事,故方才突然得知他来了此地,颇感意外,不知是为何事,此刻见到人,见他劈面就问那送信之人,问完便紧紧看着自己,神情紧张,不禁愈发困惑了起来。

    本埠兵员极是不满,然而忌惮亲兵身份,不敢反抗。

    白四讲到这里,留意到少主的面色越来越是难看,到了后来,几乎已是发青,愈发明了,那传信女郎身份恐怕非同一般,慌忙跪地谢罪。

    裴世瑜一呆,心口瞬间拔凉了下去,望着白四,一时竟不敢再追问。

    白四已是看出来了,少主这一趟,原来专门是为那送信人而来的,且从他对那人关切的程度来看,二人关系似乎很不简单。

    “全是卑职之罪!未能安置好有功之人。不过,卑职斗胆也请少主暂且宽心。”

    白四走后的当夜,她人便支撑不住,一下病倒。因不愿劳烦别人,也没和谁说,自己躺了几天。随后便是那个深夜,她因难受,无法入眠,半夜起来去喂小金蛇,听见外面起了一阵骚动声。

    原来,孙荣派过来的那些亲兵,拿的钱多,干的事少,这便罢了,到了后,倚仗地位欺压本埠兵员,驱使他们额外承担本该自己履行的守备之责,更是将人当做仆从,肆意使唤。

    他在渡口多年,每日迎来送往,不知要看多少人,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本就疑心那少年是女儿身,此刻愈发肯定起来,再想到发生的事,不禁倍觉惭愧,深感无法交代。

    日暮途尽,四野苍茫,黄河浊浪不绝,从他的脚前滚滚而过。一只落单的孤鹭耷着被水打湿的伤翅,立在岸陂下的一块乱石之上,发出阵阵绝望而悲伤的哀鸣之声。

    渡头与附近的旅店酒馆民居,不同程度皆在变乱里遭到流兵和趁乱出来的贼匪的劫掠。所幸他与那津长也有私交,因此缘故,得到庇护,只被抢了些财物,损失不大。

    “还有,少主也要当心自己!如今两岸全是宇文纵的兵马,千万不可大意,有事少主吩咐我便是,少主自己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裴世瑜只觉心口突突乱跳,气噎喉堵,胸下一时闷涨得几乎无法呼吸。

    “少主到的时候,应也有所见,风陵津也归宇文掌控了,原因是数日之前,此地发生过一场哗变。”

    当时奉命守在潼关渡的,是陈长生与孟贺利二人。获悉消息,确证是真后,当即派人接应,于次日深夜,趁着孙荣亲兵旅的人睡梦正酣,安排几条渡船运去一支人马,与津长里应外合,杀了过去,顺利接管。

    老翁见她孤身一人,是个哑巴,看去又病着,便邀她一道同行,说自己知道前方桃林附近有个野渡,有人专门做这买卖,只要给钱,便会从对岸摇橹过来,接他们过河。

    李霓裳秉性柔善,向来不愿多伤人的性命,这次管不住小金蛇,它窜了出去,一口就将流贼咬死。老翁万分感激,带着孙儿给她下跪磕头,说自家是黄河北岸的摆渡人家,世代以摇橹为生,算是本地最后一拨还没离开的人家当中的一户,家中儿子早被孙荣的人抓走,听闻打仗已经死了,儿妇离去,自己年迈,带着孙儿苟活,如今又来了个天王,风闻也不是什么好天王,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北上逃往太原府的路也被堵死,听说江都如今还算太平,想去那里试试,看能不能找条活路。

    哗变是在白四离开的几天后发生的,导火索是场索贿。起因是那风陵津的津长未能按照亲兵旅将领的要求,给足赌金,将领恼羞成怒,以津长未能履责为由,当众对他施加鞭刑。津长受刑之后,心生反念,连夜暗中给南岸的潼关渡传递消息,表达了想要率众投效的意思。

    经验叫她第一时间断定,必定又起厮杀。

    她从后门逃生,在附近的旷野里躲到天亮,路上,陆陆续续又出现了零星的她熟悉的逃难之人。

    又一个黑夜就要来临了,她到底安在,人又是否平安?

    白四又说了什么,裴世瑜已是浑然不觉,他转过头,目光掠过四周。

    白四也不敢问他和那女郎的关系,只得硬着头皮道:“她已不在驿馆了。至于如今人在哪里,我也还没找到下落。”

    就这样,她咬紧银牙,提起精神,跟随老翁,在路上走走停停,避开不时纵马疾驰来回的士兵,终于,在昨日,到达了老翁所说的桃林。

    他摇头:“还不曾送人南渡。”

    风陵津地处黄河南北转向东西流向的关键位置,北控扼河东,西通关中,东往洛阳,位置之重,不言而喻。

    “你这就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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