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1)

    “我劝你三思,”

    贺雪权阴悒道,

    “你大可求援,也可一走了之,但承风学宫跑不了。”

    “你不见了,我难忍丧妻之痛,状若癫狂,一不小心跑到紫重山放火烧山,前山学宫后山宗门,乘氏千秋万代功业付之一炬,你说说看呢。”

    乘白羽只觉眼前一黑,停下脚步。

    僵持片刻,他的手指缓缓离开春行灯。

    “雪权。”

    “你难道要与我不死不休。”

    “嗯,”贺雪权愉悦非常的样子,走来牵起他的手,“听话,跟我回家。”

    ……

    这一次贺雪权亲自送人送到红尘殿。

    精细华美的赤金链子,贺雪权剥去乘白羽全身衣物,一条一根缚在他身上。

    乘白羽忍不住:

    “你我之间早就淡了,你自己想想,你来红尘殿有什么话说?常常无话可谈。”

    贺雪权不言,伸手揪扯他膺前一点猩红。

    “……那事除外。”

    “是呢,”

    贺雪权慢条斯理,“我早说,该将你日日夜夜灌满,锁好。”

    “……不是,”

    乘白羽动弹不得,索性摊开,

    “你先冷静,静下心细想,你对我除却这点肉体之欲,其余还剩什么情分?你心中其实早就……”

    “我?”

    贺雪权手指打绕,语气讶异,“你还敢指摘我?你的这里,送到别的男人嘴边,你还敢说我?”

    “……”

    乘白羽眼睛一闭,

    “送到嘴边?可不止到嘴边呢。”

    “你没发现么?我这处红肿非常,比寻常男子丰腴不少。”

    “你猜是谁吃的呢。”

    贺雪权指尖遽然发力。

    乘白羽恍若没有痛觉,掀着一边唇角嘲讽:

    “怎么呢?不会受这么点刺激又要放火烧山吧。”

    “你要贬斥我的不忠吗?”

    “昭告天下?最好上个仙缘榜?”

    “然后名正言顺迁怒承风学宫?”

    “是不是啊盟主大人?”

    贺雪权道:“确实。”

    “……?”

    “确实很大,”

    贺雪权目光汇聚若有所思,“为何?”

    乘白羽头皮一麻,忘形了。若是被贺雪权察觉他哺过蟠汁,可还得了。

    “难道是,”

    贺雪权回忆,“是前两日我下嘴太重?”

    复垂眸看乘白羽肩颈伤处。

    莫将阑敷好的白帛已被贺雪权碎成齑粉,此刻伤处依旧蜿蜒,触目惊心。

    “阿羽,你是……”

    贺雪权道,“你是嫌我平素床笫之间不怜惜你?”

    “……?”

    乘白羽别过脸,墨发如织,遮住胸口。

    “你说我待你淡了,”

    贺雪权逐字解析,“说我变心,难道都是因为我只顾自己快活?弄疼了你?”

    “……盟主,”

    乘白羽木然道,“您还是快回大荒山吧。”

    “可是阿羽,”

    贺雪权不服,“从前你是喜欢疼的。”

    “……谁会喜欢疼??”

    乘白羽忍无可忍,“年轻时不知轻重就罢了,到如今——”

    “你就是怪我待你不够珍重,”

    贺雪权肯定道,“还疑心起我身边的人来了,坏阿羽。”

    “但你不该。”

    俯身轻啄乘白羽脸颊,又在唇上重重一咬,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那个崽子下媚香来气我。”

    “淘气,该罚。”

    “还说出解契的话,你说该不该罚?”

    “我说不该,有用么。”乘白羽瞟一眼满身金锁,真是好累。

    “你说得是,没用,”

    贺雪权笑道,

    “受着吧,待我回来给你解。”

    “在这之前,好好长长记性。”

    言毕贺雪权窄袖一挥,衾被漫卷,盖住乘白羽的身体。

    始作俑者不计后果,驾着夜厌速即离开。

    他像是他的贮藏品,私有物。

    乘白羽从不觉得他这个物件在主人眼里有多讨人喜爱,他只是……

    忍受不了失去他。

    “咳,咳。”

    伴着深重两声闷咳,鲜血流溢,淌到乘白羽的下颌和脖子上。

    百年长扰扰,万事悉悠悠。

    未知伏羲上神创世之初,鲤庭是否已然成泽。

    仙鼎盟真是会择址,碧骖山一代紫气氤氲,这样的琅嬛福地,一定有人自鲤庭畔飞升,现在早已到玉虚天做神仙。

    神仙啊,你们也回人间看一眼。

    看看从前的福地还有几分清净,再看看不肖子孙是怎样辱没先人之名。

    殿内,春行灯静静搁置在案上,不明不动,与寻常灯盏无异。

    殿外,贺雪权走前下过禁制,即便有门人来寻,也会以为红尘殿空无一人。

    礼乐囚姬旦,诗书缚孔丘。

    那么我呢。

    乘白羽左思右想不明白,他既没有丰功伟业,做学问也不精深,也没有过人的德行,他究竟为何被困?

    他的罪名,是什么呢。

    他知道父辈曾经的罪名是,学宫用魇术戕害弟子。

    几大宗门世家纷纷作证,好好的子弟,送到承风学宫求学问道,没想到竟然求出一身疯病。

    查证,治罪,雷霆手段,前后不过短短三日,乘氏不复存焉。

    百年间规复到今日地步,总有鼎盛时期五六成风貌,从前家中蒙难时乘白羽不及回援,今日,承风学宫万不能再次断送在他手中。

    可他实在不愿受制于人。

    啊,捆仙索名不虚传,究竟如何……

    倏尔一阵轻微响动,乘白羽朝殿外看去。

    红尘殿外殿豪奢华丽,寝殿俭朴质古。

    外殿之所以奢靡,盖因贺雪权这人,大概总遗留几分狼族习性,打猎不能徒手而归,即便是山花野草也要叼回来些,外殿堆满这些年他带回的礼物,譬如什么幽梦花之类。

    然而,殿中有什么也不稀奇,却万万不该有个人。

    白衣,墨发,腰间悬白玉葫芦的人。

    “你来了。”乘白羽深吸一口气。

    “乘白羽,”

    李师焉问,“此地不是你的寝殿么?殿外的禁制是防谁。”

    “还赖在榻上?”

    李师焉飘然跃至榻前,“你儿子扔给我不闻不问,还须我找上门就罢了,你还躲懒。”

    “……”

    看清榻上情形,李师焉本就冰冻三尺的脸愈发冷凝,“我不知,你还有吐血的毛病。是谁。”

    乘白羽摇头:“请教阁主,对付捆仙索有什么法子么?”

    “捆仙索?”

    李师焉上手要掀衾被。

    “别,”乘白羽撇开脸,“你说就成,或者有什么法宝——”

    哗啦,整床褥被子被震飞,乘白羽闭上眼。

    下一瞬他的身体落进一个怀抱。

    李师焉用外氅将他裹得严实,拢在怀中朝殿外飞去。

    “等等,我的灯!”

    李师焉泡袖一展,

    “……喔。”

    原来春行灯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妥妥贴贴挂在李师焉腰间,和他的宝贝葫芦并排。

    “多谢。”

    “呵。”

    两人在殿外半空中停一停,李师焉打量几眼:

    “是以,这禁制不是你下的,不是防不速之客闯殿,而是防你这个主人逃跑?”

    “咳咳。”乘白羽面上无光,索性闭嘴。

    “那个花妖,只说你有意解契,”

    两人飞上一张符,李师焉垂着脸,“我不知你的道侣待你恶劣至此。”

    再抬起眼时目中锋刃万顷:“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

    乘白羽只希望,要是真有办法解捆仙索能不能先解开。

    缚着手脚躺在另一个大男人怀里,真的是很,不成体统。

    “贺盟主为何锁你?”

    乘白羽:“一点小误会。”

    “呵,”

    李师焉审视,“你二人两看怫然,必然不是一日嫌隙,何故纠缠至此?”

    “你二人成婚多久?算来已有百年。”

    “百年好时光,”

    李师焉冷道,“凡人一辈子也过完。”

    乘白羽微微摇头:“你不懂。”

    李师焉傲然:“大道三千,还未有我不懂之事。”

    “……”

    乘白羽道,

    “他是,承风学宫的恩人,我父临终前向他托孤,他既接下,势必要‘照拂’我一生一世。”

    李师焉:

    “我观此人并不多么珍惜悦你,究竟有什么舍不得。抑或是,这便是他的爱人之道?”

    “你不知他,”

    头一偏,乘白羽终于偎上李师焉覆着白袍的肩臂,

    “拖进狼窠的猎物,即便主人饱腹不食,也断没有放归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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