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1/1)

    

    &esp;&esp;青年转过身来,耳尖泛着红。

    &esp;&esp;她已经换上了衣服,唤他,确实也只是因为够不到那枚盘扣。

    &esp;&esp;周暮觉不由得自省,自己好像——太心猿意马了些。

    &esp;&esp;可眼前这个人,已答应成为他的妻子了。

    &esp;&esp;青年俯身,指尖落在了盘扣上。

    &esp;&esp;朝笙微微低着头,乌发往前头拢去,露出一截雪色的颈来。

    &esp;&esp;衣领高而严密,掩住了一点艳丽的红。

    &esp;&esp;昨夜是谁,深埋在此,却落下了眼泪。

    &esp;&esp;周暮觉不觉屏住了呼吸。

    &esp;&esp;他的动作柔和到不可思议。朝笙只感到皮肤上轻掠过一点暖意,然后周暮觉就道:“好了。”

    &esp;&esp;她转过身来,乌发仍然散着。

    &esp;&esp;周暮觉的声音忽而有点懊恼:“……我不会编头发。”

    &esp;&esp;青年替她扣好了盘扣,又想起每次出门,她的头发总是梳得很好。

    &esp;&esp;昨夜里也是,最后,全被他散开来了。

    &esp;&esp;朝笙眨了眨眼:“那你可得去请教一下信春了。”

    &esp;&esp;是玩笑的语气,但周暮觉却很慎重的点头,应了下来。

    &esp;&esp;画眉拥鬓,都是夫妻间做的事情。

    &esp;&esp;周暮觉知道,朝笙,也知道。

    &esp;&esp;

    &esp;&esp;待到下楼的声音再度响起,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esp;&esp;阿柳在那坐着等,却并不觉得无聊,脑子里天马行空,一时间想以后该如何称少爷,一时间想要如何应对周寅竺。

    &esp;&esp;想来想去,也没个章程,最后索性下定论,太太的丈夫自然是先生。至于周寅竺,依仗着通海银行的他想必也掀不了大风大浪。

    &esp;&esp;时间便消磨过去了。

    &esp;&esp;阿柳闻声,便看见她家太太扶着楼梯下来了。

    &esp;&esp;阿柳悬着的心便全放下了。

    &esp;&esp;“那我先回家去了?”朝笙走到阿柳身旁,回头望向周暮觉。

    &esp;&esp;周暮觉微微颔首,又道:“我今天事不多,晚上会早些回来。”

    &esp;&esp;“知道了。”

    &esp;&esp;阿柳见这两个人一应一答,比之从前,确实很不一样了。

    &esp;&esp;是种不再掩饰的亲昵。

    &esp;&esp;“走吧。”朝笙对着阿柳道。

    &esp;&esp;阿柳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esp;&esp;“先生,我们便回去啦。”

    &esp;&esp;——一下便把脑子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esp;&esp;周暮觉一愣,尔后在朝笙促狭的眼神中慢慢露出笑来。

    &esp;&esp;第204章 黑莲花与君子(33)

    &esp;&esp;思明路,周寅竺家。

    &esp;&esp;“爸,您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esp;&esp;清早,准备出门听戏的周鹤舫从餐桌上抽起报纸,随意扫了几眼后,震惊得不得了。

    &esp;&esp;周寅竺从三太太的卧房里出来,老眼一瞪。

    &esp;&esp;“大早上的,嚷什么嚷?”

    &esp;&esp;三太太跟在周寅竺身后,轻飘飘刮了眼周鹤舫。

    &esp;&esp;周鹤舫对这个颇受得自己老父欢心的三太太十分不满,天知道他老父拿了多少他周家的私产给她。

    &esp;&esp;此刻顾不上这些了,他急急上前,挥着报纸道:“您看!林朝笙那女子,居然登报说和堂兄解除婚姻关系了!”

    &esp;&esp;周鹤亭就是周鹤舫的堂兄。

    &esp;&esp;周寅竺被吵醒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esp;&esp;“哪儿呢!哪儿呢!”

    &esp;&esp;跟在后头的三太太面露震惊,那小寡妇疯了还是傻了?她若有林朝笙那运道,早就拿着钱四处快活了。

    &esp;&esp;她睨着周寅竺狂喜的老脸,幽幽地叹了口气。

    &esp;&esp;周寅竺此时哪还记得要和姨太太温存的事情,他接过报纸,顺着周鹤舫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esp;&esp;寥寥几句,林朝笙解除与周鹤亭的婚姻关系,山长水阔,与周家再不相关。

    &esp;&esp;“好啊!”周寅竺大笑,“这小寡妇总算是要走了!”

    &esp;&esp;那银行的分红,想必也和她没关系了。

    &esp;&esp;不知林朝笙是哪根筋搭错了,但周寅竺实在乐见这样的事情。上次他撺掇自己的大太太去跟周暮觉闹,回来后,周大太太耷眉拉眼,说是周暮觉发了好大的脾气,道“若有下次,我亲自上门听训”。

    &esp;&esp;周寅竺气得够呛,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疑心是不是舒若敏年纪太小了点。

    &esp;&esp;但哪有男子不爱年轻鲜嫩的,他的两个姨太太比自己大儿子还小十几岁。

    &esp;&esp;周寅竺又往亲戚里四处搜罗,誓要想个法子拿捏周暮觉,赶走小寡妇。

    &esp;&esp;“真是没想到!”他喜笑颜开,“上次你母亲去劝他,他虽然发了火,但想必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esp;&esp;总要娶妻的嘛。

    &esp;&esp;“让下头的人备车。去请周家的族老。”周寅竺说,“和你侄儿说一声,我要开宗祠,将林朝笙的名字从鹤亭旁边划了去!”

    &esp;&esp;要做个彻底的,免得那寡妇没钱花了,又想着回周家当长辈。他那个侄孙,别的不说,性情确实一等一的正派。

    &esp;&esp;这也是周寅竺一直试探周暮觉底线的缘由。

    &esp;&esp;他到底能容他几分呢?

    &esp;&esp;周家的公馆里,都知道了自家太太与鹤亭先生要解除婚姻关系的事了。

    &esp;&esp;按理来说,丈夫死了,清廷亡了,也不必守着节过日子。但是特地登报,颇有种彻底割裂的意思。

    &esp;&esp;信春是最不开心的那一个。

    &esp;&esp;月底,她照常回家了一趟,把五月的薪水拿给家里。

    &esp;&esp;母亲排着银元和铜元,一枚枚的数,哥哥在旁边道:“我看,你们家少爷要娶妻了,所以赶走了这个寡妇。”

    &esp;&esp;“胡说!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信春不信。

    &esp;&esp;哥哥勾着唇,摇头晃脑:“我就是知道。”

    &esp;&esp;母亲数完了钱,抬起头来,声音忧心忡忡:“你哥说的有道理。”

    &esp;&esp;“这个周太太啊,出手倒阔绰。”信春拿回家的薪水比在其他家做工的时候要多几百个铜元。

    &esp;&esp;“不知道那位小周先生新娶了妻子,会不会少了你的薪水?”

    &esp;&esp;信春不说话了。

    &esp;&esp;她埋着头,其实,太太知道自己的钱都要给家里,每个月还会格外给她些铜元,让她存着做零花。

    &esp;&esp;母亲和哥哥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着未来的周家太太,末了,冲着沉默的信春道:“赶紧回公馆吧。耽误了做事,别让你们家少爷对你印象坏了。”

    &esp;&esp;信春心里不痛快,闷声应了句,就走了。

    &esp;&esp;回了公馆,正好碰到周鹤舫坐在黄包车里头。

    &esp;&esp;见到了信春,招呼她过来。

    &esp;&esp;信春认得他,长了张和周寅竺一样的脸。

    &esp;&esp;“你是周家的丫头吧?”周鹤舫道,“同我侄子说一声,我父亲三日后要开宗祠,他务必得去!”

    &esp;&esp;信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跑了进去。

    &esp;&esp;“我晓得了!”

    &esp;&esp;周寅竺的儿子,和周寅竺一样讨厌。

    &esp;&esp;“嚯,这脾气。”周鹤舫啧了一声,让黄包车夫把他往戏楼子拉了。

    &esp;&esp;进了门,阿柳在那剥菱角。

    &esp;&esp;夏天确实是来了。

    &esp;&esp;“怎么这么大火?”

    &esp;&esp;听到阿柳的声音,信春压着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esp;&esp;她挪到阿柳身旁,道:“……我不想太太走。”

    &esp;&esp;阿柳递给她剥好的菱角:“下下火。”

    &esp;&esp;阿柳气定神闲,让信春更委屈了。

    &esp;&esp;她吃了一口菱角,清甜。

    &esp;&esp;衬得她心里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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