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开膛手(4/8)

    全身赤裸,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完全没入血肉,四肢腕口处有翻起鱼嘴似的伤口,尸体下大片的血液正是从伤口里流出。

    看来是被清醒时放干血液,刀捅进心脏。

    第一时间察觉死因后,克罗诺才去注意尸体上密密麻麻血液所勾画的繁琐图案。

    那似乎是某种阵图,中间是一只巨大半睁的眼睛。围绕眼睛是遍布在尸体皮肤上,紧凑的如同蚯蚓一样扭曲的图案。

    只是注视一段时间,克罗诺便感到头晕,视线似乎被图案指引着旋转,他后退一步,离开门口。

    克罗诺克制不去看那些图案,才走进杂物间,鞋套沁进黏稠的血浆,抬起时,许久后脚印才会被吞噬。

    蹲下身,轻轻抬起手腕,腕口伤口狰狞可怖,被利器毫不留情地划过。尸体已经尸僵,关节不能活动屈伸,肌肉轻度收缩。

    克罗诺避开皮肤上的图案按压,因为大出血,尸斑不明显,触感绷紧下陷,有些像表面发硬的海绵。

    没有看到捆绑的痕迹,视线上移,脖颈处两边和下颌至咽喉,有暗红色斑块,与凝固的血液混淆。

    克罗诺伸手按压,没有褪色。受害者曾被用力箍紧咽喉,也许濒临窒息。

    此刻脸上眼睛圆睁凸起,眼白赤红,五官扭曲,嘴唇却是紧闭。

    手指掐住下颚和面颊,微微用力掰开口腔,克罗诺俯身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夹杂熬煮过的草叶味。

    克罗诺合并口腔,起身走出杂物间。弗洛姆见他出来,眉毛立刻欢悦地跳起。

    克罗诺向一旁警员点点头,警员打开本子记录。

    “死者四肢被利器切割,流血过多而死,脖颈处有掐痕红斑,口腔里有致人麻痹的药剂。”

    “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之间。初步判断是凶手闯入之后,控制住受害者,掐住脖颈,强行灌入药剂。”

    “趁受害者无法活动时,带到杂物间,摆放好姿势,划破四肢腕口,在清醒时,一边看着凶手在身上画满诡异图案,一边流血而亡。”

    话落,只剩下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克罗诺脱下手套,放进警员递来的袋子中封好。

    下意识揉着鼻梁,一阵酸意蔓延,让他眼底发红。夜将深,晚饭他还没有来得及吃。见了那些图案后,眼前总晕的厉害,克罗诺感到疲倦。

    希望他回去后,那盘牛肉口感没有变得太差。

    弗洛姆睿智的眼睛闪烁,凝视跳动的烛火不语,片刻后才说:“这么晚叫您来,真是抱歉!我叫人送您回去。”

    “没关系,很荣幸您能需要我。”手掌放在胸口,克罗诺问道:“能和我讲讲邪教的事吗?死者身上的图案代表什么?”他的确有些好奇,能暂时压下疲倦。

    弗洛姆示意阿契恩留下,维护现场。伸手带克罗诺到一旁,说道:“他们是一群被洗脑的疯子!多地传来他们作案的消息,理由令人大笑。”

    弗洛姆摇头:“邪教信奉捏造出的神“阿达”。多次行动都是为了向阿达献祭,试图召唤“阿达”换取永生。”

    “永生……”克罗诺眼神晦暗,眼皮压下,瞳孔放大。眼睛一瞬变得狭长凝重,但很快又挂上和善的笑容。

    “是啊,愚蠢的人总喜欢寄欲望于并不存在的神明,而做出自私又疯狂的事。”弗洛姆说。

    “这些受害者身上的图案,是与“阿达”沟通的神语。他们称之为「神启之尸」,这些年其他城池也抓获不少邪教的人,可惜都不是核心人员,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神启之尸的出现,预示新一轮的求神。”弗洛姆叹气,壮硕的身体依然伫立,投下一片阴影。

    克罗诺却从他的脸上看出无奈和悲伤。

    弗洛姆继续道:“他们此次来到塔利亚,留下神启之尸,一定是为了某些事与“阿达”沟通,请求降下神迹。”

    “您看上去又要忙一阵了。”克罗诺感到遗憾。“我觉得您需要一些安神的药剂。”

    弗洛姆摆手,向克罗诺道谢。“我需要保持头脑活跃清醒,感谢您的好意。”弗洛姆犹豫着问道:“我可以请求您帮我一个忙吗?”

    看着弗洛姆眼下的青色,克罗诺点头:“您说。”

    “您知道,内街区并不能被大肆搜查。”弗洛姆吸气,似乎在努力挺直脊背。“所以我要失礼地请求您,能否注意内街区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十五街区连着旧街区,那些家伙一定曾藏在旧街区,伺机寻找受害者。”弗洛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克罗诺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想不被发现,最后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隐藏进内街区。

    “我会注意。”克罗诺说:“如果我发觉到有奇怪的人出现,一定会托人来与您说明。”

    “多谢。”弗洛姆俯身行礼,挥手叫警员过来送克罗诺回去。

    等克罗诺离开,阿契恩走到弗洛姆身旁,头发在他的鼻梁投下剪影。

    “警长,最近为了开膛手的事,您已经很累了。”阿契恩再次暗恨自己没用,不能替弗洛姆分担。

    这几日,弗洛姆有几次没有带着他,而离开警局,回来都很晚。阿契恩明白警长有事瞒着他,应该是不想让他陷入开膛手事件太深。

    可阿契恩并不想弗洛姆独自冒险。

    “没关系,阿契恩。”弗洛姆打起精神,干劲满满地拍着阿契恩胸口。“小子,挂起笑容,我还没有老呢!”

    弗洛姆笑了几声,没有得到阿契恩回应。

    他说:“邪教作案相对开膛手更容易查案,他们放肆到甚至不会清扫痕迹。”

    弗洛姆之前进来时,就注意门口毯子上留下的脚印,有一处不同于其他交错的印记。

    “可是……”阿契恩抬起手,又缓缓放下,偏过头。“他们也会逃进内街区。”您一直不愿与我多说,但是我知道!

    贵族,本就是粉饰罪恶最优秀的遮羞布。

    阿契恩想到过去,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您刚才向克罗诺医生求助了吧。”阿契恩用肯定的语气。

    “警长!用一位贵族冒险,如果事情暴露的话……”阿契恩张开双手,顾及远处的警员,压低声音。

    “只是请他注意内街区有没有出现奇怪的人。”按住阿契恩肩膀,弗洛姆欣慰地笑道:“阿契恩,你敏感而擅长观察,一定会是一位好警官。现在就已经是一位优秀的助手了。”

    阿契恩眼神羞涩,却仍恼怒道:“您别夸我!请回答我的问题!”

    “哦!我可不是敷衍你。”弗洛姆耸肩,试图用轻快的语气安抚阿契恩的不安。

    “即使不能在内街区搜查,也不是放任那些混蛋的理由。”弗洛姆说:“只要把他们引出来就好了,邪教的目的很容易知道,他们向来不会隐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伟大的事!”

    “警长,我知道您想追查凶手。”阿契恩抬起脸,满眼担忧。“但是我希望您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上前一步,躲藏在阴影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您请求过克罗诺医生。也请……”不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冒险做不被允许的事。

    弗洛姆看着眼前近似求助的目光,终究还是心软。“我答应你,阿契恩。”

    车身晃晃悠悠开进三街区,克罗诺撑着脸颊,被晃得更加乏力困倦,等车停下,被叫了几声,才下车。

    进入庭院后,瞧见屋内灯还亮着,克罗诺脚步顿住。蒙丁走时没有关灯吗?好吧,也许是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克罗诺推门进入,捂着脸小声打哈欠,想去柜子里取咖啡,为自己冲泡,好提提神。

    途经沙发,却停下脚步,惊愕地与那双懒散的眼睛对上。

    蒙丁侧躺在沙发,手臂垂下,一手撑着脸颊,见克罗诺终于注意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您没有走吗?”克罗诺瞬间精神了。

    “您还没有给我评价。”蒙丁指着被盖住的牛肉,抱怨道:“才吃了一块。”

    “真抱歉,弗洛姆警长有事,突然叫我离开。”克罗诺坐下,掀开餐盖,酱汁已经凝固在牛肉上。

    “真可惜,看来不能吃了。”

    “我可以去厨房热一热。”蒙丁扶着沙发背坐直,摆动手掌。“不过口感会下降许多,但我想您现在很饿,应该不会那么在意味道。”

    “是的。”克罗诺微笑,眼神涣散。“麻烦您了。”

    蒙丁拿着牛肉去厨房,克罗诺靠住沙发背,闻着家中熟悉的味道,心神舒缓,眩晕感渐渐散去。

    很快,蒙丁端着盘子回来,放到他面前,递过叉子。

    即使饥饿,克罗诺依旧细嚼慢咽,品尝味道。微烫的牛肉滚入胃部,暖意向四肢扩散,克罗诺吸气吐出,擦拭嘴角,放下叉子看向一直凝视他吃饭的蒙丁。

    “虽然热了一次,但依旧很好吃。”

    “不用安慰我。”他的眼睛在夜晚更加明亮,没有丝毫疲惫困倦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

    “下次我会再来为您重做。”蒙丁问:“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浪费些许睡眠的时间,和我讲讲那位警长叫走您的事。”

    “当然。”克罗诺双手交叉,将有邪教流窜进塔利亚的事,简单与蒙丁说明。

    邪教。蒙丁敲击膝盖,一些烦人的跳蚤,最好不要打搅餐厅的事务。

    “您对宗教怎么看?”蒙丁问:“您信仰某位神吗?”

    克罗诺笑得含蓄,头发早已干了,却没有被打理,此刻毛躁的翘起几缕。

    “我没有信仰。”

    蒙丁抬起眼皮,讶然。“我以为所有贵族都会信仰主呢。”他看着克罗诺。“您也很特别。”

    克罗诺轻轻揉着拇指指甲,垂下目光。“也许是我没什么需要向神诉说的事。”

    他摊开掌心,细数掌纹。“我想没有地狱这种荒唐的存在,也不会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天堂。”

    蒙丁鼓掌,非常赞同。“您真是独具慧眼。”地狱是人间的别称,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吗?

    蒙丁笑意加深,他对克罗诺越加感兴趣了。

    克罗诺因困意,视线总是分散给周围的事物,以至于他的目光是如此懵懂无辜。

    蒙丁停下敲击的动作,直视那双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的眼睛。

    今天的会面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很遗憾,克罗诺没有品尝完他的美食,但下一次,他决心带来更“有趣”的食材。

    有时候,恰到好处的留白,会更让人怀念。

    蒙丁站起身,整理压皱的腰间衣褶。拿起外套只披在肩上,看上去犹如登基披上斗篷的国王。

    眼神审视而漠然,仿佛等待克罗诺向他行使吻手礼。

    显然克罗诺太困倦了,甚至怔忪一会儿,才站起身。

    “实在太晚了,耽误您的睡眠时间让我心生不忍。”蒙丁向他挥动手掌,有些丑陋的疤痕,让克罗诺想起死者身上的图案,眩晕感再次袭来。

    “期待下次,您为我品尝食物。希望到时候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

    “我与您一同期待。”克罗诺努力抬起眼皮。“太晚了,您要独自回去吗?”

    “会有人来接我,请去休息吧。”说完,蒙丁向门口走去,推门进入黑夜时,他回头笑了笑。“您看上去困得要立刻睡过去了,下次见面,您可不要这样。”

    像只幼犬,或者幼猫。勉强睁着惺忪的双眼,辨别声音的来处,蹒跚着想寻求手掌的抚慰。

    下一次,也许不仅可以用食物抚慰他的胃部。蒙丁想,他应该有更好的东西去抚慰这只拥有金色眼睛的温驯猫咪。

    蒙丁身后是徐徐关闭地铁门,腰封挂在腰间勒紧,他很享受腰腹被掐紧的感觉。

    道路尽头一辆漆黑的车,慢吞吞地开到克罗诺家门前,放下车窗。

    帕帕尼手臂搭在车门,抬了抬手掌。“您应该知道,我很犹豫是否该来接您。”

    “真怕一不小心就打扰您的约会。又怕您玩得太开心忘记了时间。”帕帕尼沉闷严肃的脸,挤出坏心地笑,总像一头黑熊咧开厚重嘴唇。

    “当然,如果您要告诉我,您早早地被赶出来,只能在这可怜地等待我来接您。”帕帕尼挑眉,眉骨深邃的眼窝内有一处微小的疤痕,不仔细打量很难看见。

    “我是一点都不会意外的。”

    “帕帕尼,你看上去倒是比我还要开心。”蒙丁回头,一楼灯光已经熄灭。二楼那间上锁房门的屋子,也没有散发出光芒。

    蒙丁打开车门,坐在后排。

    “当然,这可是您第一次约会,感觉如何?”帕帕尼没有关闭车窗,夜风吹进车内,带走夜晚的闷热。

    “真遗憾,没有你想要的戏码,帕帕尼。”手指顶住额头,发丝被风吹拂。

    蒙丁将克罗诺中途被叫走的事告诉帕帕尼,重点诉说克罗诺只吃了一块牛肉。

    “邪教?”帕帕尼余光看向后视镜蒙丁的脸。“太糟糕了,塔利亚城内竟然流窜进来这样肮脏的匪徒,来打搅您的约会。需要我帮您处理吗?”

    “我很乐意为您效劳。”帕帕尼长相并不凶恶,也没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近。只是挤压眉眼时,脸庞狰狞充满不可一世的恶意。

    蒙丁沉思,分开双腿,手臂支撑身旁。“算了,他们也不会影响到餐厅的事务。近日也可以分散走一些目光,你不是在抱怨最近很累吗?”

    蒙丁笑道:“我可不能给你这可怜的老人找麻烦。”

    “天啊!”帕帕尼大笑:“我风华正茂呢!”

    没人在意塔利亚城,突然闯进的几只臭虫。不,弗洛姆警长是在意的。

    “但是您不担心,那位最近引起您兴趣的‘猫咪’,受到伤害吗?”

    “他是贵族。”蒙丁说:“又居住在三街区,我想不会那么倒霉。”

    “我该说您不是一位冷血的人吗?”帕帕尼单手掌握方向盘,甩着宽大的手掌。“我会分神帮您注意那头小猫的安全。”

    蒙丁不再开口,闭眼假寐。车开进五街区,停在一栋华丽的房屋前,帕帕尼和蒙丁走进黑夜下的庭院。

    夜色下,圆月散发昏黄的光泽,在云层后幽幽凝视。却不急着照亮下方建筑,只把乌云揽在身旁,让一切蒙上黑暗。

    在受害者房屋对面的房顶,趴在上面支着下巴的男人,正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大部分凶手在作案后,都会返回犯罪现场。而桃三根本就没有离开。

    处决祭祀品后,他就攀爬到房顶上观望,看着塔利亚城的警长进进出出,还带来一个男人。

    此刻,桃三想的就是被带过来的那个男人。

    一头耀眼的金发,即使昏沉蔚蓝的夜色下,也是那般夺目。距离稍远,桃三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只注意到他皮肤偏白。

    金发不算出奇,不过大部分居住在皇城,塔利亚城内竟然会有一头金发,是内城区的贵族吗?

    桃三产生了兴趣,他要见见这个人。刚与阿达建立联系,送去祭品,就得到了神的启示。

    他一定是神送过来的。

    不过,暂时没必要告知主教。

    翌日,克罗诺起得很早,虽然昨日发生的凶杀案,让他有些疲惫。诡异的图案仍时不时在眼前闪现,仿佛某种恶劣的预示。

    今日原本有几位病人,但因昨夜的凶杀案,一早得到消息的时候,纷纷取消了预约。对于那些夫人和小姐而言,即使凶杀案出现在边缘的十五街区,要她们冒险出门,也太过残忍了。

    惯例去冲泡咖啡,台面花瓶里的玫瑰依旧鲜艳。克罗诺回想起蒙丁昨日来时的模样,玫瑰再适合他不过,他本就是生满刺的妖艳玫瑰。

    不过,素朴的百合更合适出现在他的家中。

    热气上升,咖啡香气四溢。克罗诺盯着玫瑰失神,即使放在角落,这热烈的颜色,也总是吸引他的目光,也许该丢掉,重新定一批百合。

    克罗诺拿着茶杯,走向玫瑰,这捧花正好与餐盘被一起放进门外的垃圾箱里。

    一阵突兀的刺耳铃声,打断克罗诺的动作。他放下茶杯,来到电话旁接听。

    “您好,克罗诺医生,今日您有时间吗?”对面是三街区的侍从,负责处理有关贵族的事务。任何会面,都需要提前通知预约。

    “什么事?”克罗诺问,如果不重要,他更想在庭院里看书。

    “有一位病人想见您,他看上去很虚弱。”侍从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捂着肚子,脸上有白色的铅粉,嘴唇似乎涂抹了口红,过于红润。

    “将他送过来吧。”

    “好的。”侍从挂断电话,说道:“先生,克罗诺医生答应与您见面,不过请留下您的身份信息。”

    桃三用可怜又脆弱的语气说道:“请您怜悯我,我现在实在是太难过了,我想见过医生后,会有些力气,再来补上好吗?”

    侍从犹豫,见桃三额头都是汗水,只能点头答应。“我现在送您过去,但请别为难我,之后一定要过来补上。”

    内街区的贵族,他都见过,也无需留下信息。只有外街区没有明确身份信息的人,需要在他这里记录。

    侍从带着桃三抵达克罗诺家门前,按下门铃,退后一步等待。

    桃三依旧捂着肚子,侍从在背后偷偷打量,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气质。

    像是暗流涌动,等待喷发的火山。侍从摇了摇头,再看去,只有桃三皱紧眉头,痛苦的样子。

    克罗诺过来开门,侍从完成任务转身离开了。

    桃三只睁开一只眼睛端详克罗诺,他站得笔直,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金发在阳光下闪烁灵动的光,显然他没有预料今日会有人前来。

    只穿着上身收紧,袖子宽大的衬衣,裤子也十分松弛,只有小腿被靴子收紧。腰间带着绸布制成印着花纹的腰带。

    桃三看得出神,以至于忘了佯装疼痛。他少见这样一身洁白的人,那金色的头发与瞳孔,就像流动的黄金之河,他在其中看到神的悲悯。

    “不进来吗?您看上去状态很糟糕。”克罗诺问。

    “当然,我想是我昨日吃坏了东西。”桃三急忙解释,来时他只带着好奇,如果这个人很无趣,他不介意神启之尸再增添一具。

    根本没有想过合理的借口,但现在看来,这个人让他心底的火焰在燃烧,受到某种奇妙的召唤。

    难道,他就是神子吗?

    神感受到他的虔诚,在献祭之后,便立即送到他的面前。

    桃三跟随克罗诺进到屋内,坐在绿色的沙发。他隐晦地打量室内,再次看向克罗诺,深深被那双金色眼眸吸引。

    克罗诺端来一杯热水放在桃三面前。“您哪里不舒服?”

    桃三一怔,抿起红润的嘴唇,先是抚摸肚子,又按住额头。“请帮我看看,我的肚子很痛,如今头也疼起来了。”

    浓黑的睫毛挡住深蓝色湖泊一样的眼珠,桃三趴在沙发扶手,一手捂住肚子,而后用带着泪水的眼睛凝望克罗诺。

    “您吃了什么?”克罗诺起身,快步走向工作室,很快杯子里盛放粉色固体的香薰被放在桃三身前点燃。

    “里面添加了镇静安神的药剂,也许闻着能让你好受一些。”

    食指堆在唇下,桃三苦恼地摇头:“我记不得了,只不过是寻常的饭菜。”香薰散发略带苦涩的气味,闻起来的确让他感到放松。

    “我想您应该仔细地检查我的身体,这样才能替我确定。”桃三微笑,手指摩擦嘴唇,指腹染上红色的痕迹。

    他怀抱胸膛,眼神无辜,渴望帮助。嘴角笑意加深,口红被揉弄到唇边皮肤,与铅粉糅合。

    身上衣服因侧身俯卧,仅有一颗扣子扣上的外套被撑开,下沉的胸膛将里面粉色衬衣撑起。

    整个人凌乱得像被碾碎的糕点。

    克罗诺微微皱眉,他真应该责怪自己敏感多疑。因为他感觉眼前人,似乎……在诱惑他。

    “请坐好,我会为您检查身体。”克罗诺只好再去取来手套。

    回来时,他的病人已经脱去外套,敞开衬衣。裸露出健美的身材,在胸腹处有几道狭长的疤痕。是刀子留下的。

    见克罗诺戴着手套,桃三说:“您太严谨了。我想不需要手套,您可以直接触碰我的身体。”

    克罗诺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让手套包裹住袖口。他语气平淡坚持。“必要的准备还是该有的。”

    手指按在胃部,轻轻下压。桃三立刻敏感地仰起脖颈呼吸,脆弱的地方被人触碰。全身因此而战栗,仿佛被人牵引丝线的玩偶,如今遗弃踩在脚下,完全由对方掌控身体。

    克罗诺面无表情地按压肚皮的几个地方,嘴边常带的笑意消失。从桃三的角度看,他浅色的眼睫挡住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看上去非常倔强的嘴唇。

    “疼吗?”克罗诺问,手指按压麦氏点。

    桃三摇头,拨弄长而凌乱的发丝,他的头发像是一根根松针。

    克罗诺继续询问几次,得到的只有桃三懒散的否定。

    克罗诺坐回沙发,将手套摘下。“看来您只是吃坏了东西,我这里有可以让胃部舒适的药片和安定胃部的药剂。您需要哪一种?”

    桃三没有整理衣服,就那样敞着胸膛,将手臂摊开,犹如受刑的主一般。

    “药剂是您自己调制的吗?”

    “是的。”克罗诺回答。面前男人的眼睛,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明亮,他几乎认为是黑暗中的猫头鹰幻化成的。带来不加以掩饰的诡谲气氛。

    克罗诺希望对方快些离开,虽然这是他的病人。

    “那就请给我您的药剂吧。”桃三追踪克罗诺的视线。他觉得委屈,因为这位很有趣的医生,不肯与他对视。

    克罗诺去给他取药剂,动作快速。药剂和注意事项被牛皮纸包裹,克罗诺没有直接交到对方手上,而是放在面前的茶几。

    桃三捧起折叠四方的包装盒,轻轻晃动,听着里面瓶子滚动的声音。

    “需要多少钱?”微微前倾身体,裸露的肉体倾轧过来,下意识地让克罗诺后仰身体,对上桃三的眼睛。

    克罗诺看着桃三,缓慢地说:“五先令。”

    桃三立刻抚摸口袋,然后摊开手,无奈耸肩。“真遗憾,我好像忘记带钱了。”

    “没关系。药剂您就拿去吧。”克罗诺摇头,神情似乎在说,他精心调制的药剂,对他而言,完全是无用的东西。

    “感谢您的仁慈。”桃三俯身行礼,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愿神祝福您。”

    他起身拿着药剂,单手扣好扣子。克罗诺跟在后面,送他向外走去。

    出门前,桃三衣服已经恢复原样。“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呢?”

    “克罗诺。”

    “那么克罗诺医生,下次过来,我会带上钱的。”桃三挥动手掌,露出狡猾的笑,转身走远。

    克罗诺关上门,站立许久后,因被桃三注视的不适感才散去。

    一个奇怪的人,内街区中从未见过。不过他很少出门,常见的只有来往的病人,以及弗洛姆警长和他的助手。

    也许以前不曾会面过,或者对方住在外街区。克罗诺突然想到了潘地曼尼南餐厅的老板,上次会面,因为突然的凶杀案,他没能细心地品尝美食。

    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不知苦练多少次,才能创造出那样的美味。错失一次是多么严重的遗憾!不知那位蒙丁先生,何时会再来?

    克罗诺想着,向屋内走去。也许他可以问一问,今日的病人他有见过吗,毕竟一位有名气的店老板,应该见过许多人。

    桃三走进侍从所在的屋子,他当然不是来守约的,不过侍从见到他很开心。

    “先生。”侍从热情地递过来纸张。

    桃三敷衍地在上面写下信息。不是假的,他调查过内街区和外街区的住户。

    “那位克罗诺医生,真是一位好人。”桃三开启话头,将克罗诺没有收钱的事说出。

    “是的,克罗诺医生是内街区最好的人!”侍从倾尽全力地赞美。

    “他虽然是贵族,但是一直谦和有礼,对我们这些侍从也很温和。他的笑容就像春风一样温暖,有很多小姐和夫人都喜欢他。”

    “可惜,克罗诺医生似乎没有情人。”侍从遗憾地摇头。

    “他是什么爵位?”

    “子爵。”侍从眨眨眼,好奇桃三为什么询问这些,难道他也迷恋上克罗诺医生了吗?

    桃三又问:“他没有自己的封地吗?”

    “克罗诺医生没有封地。他是荣誉子爵,只有爵位。”

    原来是这样……,桃三若有所思地点头,真是一位迷雾重重的男人,明明坐在他面前已经绷紧肌肉,却还维持着平静的姿态。

    “我想多了解一些克罗诺医生,因为我从没有见过如他一般的人,简直就像一位纯洁的天使。”桃三双手叠加按住心口,语气痴迷。“天啊,他那金色的眼睛,美丽得让我永远也忘不掉。”

    侍从很开心遇到与他想法一致的人,喋喋不休地诉说起克罗诺的优点。

    桃三忍耐着,瞳孔倒映侍从脆弱的颈部。“难道克罗诺医生没有一些小小的缺点吗?”

    桃三无辜地问:“要知道,有时候缺点也可以让人喜爱。”

    “当然没有!”侍从矢口否认,但是想了想,犹豫道:“克罗诺医生是完美的,您知道塔利亚城最近几起凶杀案吗?就是着名的「开膛手」事件!其他医生都不敢出面协助警方,只有克罗诺医生愿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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